北疆形勢復(fù)雜,戰(zhàn)報還未傳回,但京都該知道的人也早就知道了,武真是唯一一個接觸過王振,且從漠城活著到京畿的人?!?/p>
“而今漠城失守,韃子進城第一件事便是屠城,你覺得你得了武真,拿了賬冊,你能活著見到皇上嗎?”
云宴安不疾不徐,卻頗為殘忍的撕開了姜攬月的那點僥幸。
他說得對嗎?
對!
北疆的行駛牽一發(fā)而動京都的全身。
但,“那又如何?”
“不戰(zhàn)而退,這可不像是將軍能說出的話!”
“我是謝家的人,謝家的人從未有還未上陣就說喪氣話的時候?!?/p>
“且,為了謝家,我雖死無憾!”
“雖死無憾?”
云宴安的語氣微微上揚,好看的眼睛挑出一絲弧度,“姜姑娘是想讓我再添一個克妻的惡名嗎?”
克妻!
姜攬月一怔,可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若是她死了,他可不就是克妻嗎?
可是她有些不服氣,“將軍就這般篤信我一定會失敗嗎?”
“還是在將軍眼中,我什么也不能為謝家去做?!?/p>
“謝家產(chǎn)業(yè)盡歸你手,恐怕現(xiàn)在令尊都沒有你富有,姜姑娘說什么也沒有為謝家做,這話可太謙虛了?!?/p>
姜攬月一愣,“你調(diào)查我?”
“何須調(diào)查,若我沒看錯,那日在姑娘身邊的云家管事,是謝將軍的心腹吧!”
云陽!
姜攬月沒想到云宴安竟然認識云陽,還知道云陽是小舅舅的心腹,就連她二哥都不知道,只以為云陽是謝家的一個管事。
小姑娘臉上的神情來回變化,在月光的映襯下,更顯生動,云宴安移開了視線,努力忽略心底的那點悸動。
北風(fēng)吹落枝頭的積雪,落在兩人的肩頭,一高一矮的影子在雪地中糾纏,相映成雙。
院門處,腳步落在積雪上的聲音打斷了兩個人的沉默。
“小姐,晚膳已經(jīng)備好了!”
海棠的聲音響起,姜攬月這才發(fā)現(xiàn),夜已經(jīng)深了。
她除了早上的那一頓,這一整日就未吃過東西,此時一提起,便覺得腹中饑腸轆轆。
“將軍,先去吃飯吧!”
“嗯!”
云宴安微微側(cè)身,等著姜攬月走在前面。
姜攬月沒注意云宴安的動作,她拉著海棠便走。
海棠遲疑一下,微微躬身,“小姐,這將軍原來沒走啊?”
姜攬月?lián)u搖頭,示意她不要多問。
海棠接著又道:“可奴婢怎能走在將軍前邊,不合規(guī)矩!”
姜攬月一頓,剛要說話,就聽到頭頂響起云宴安的聲音,“天色已晚,安全為上,不必拘禮?!?/p>
“那便多謝將軍了。”
姜攬月彎了彎眼睛,帶著海棠走在前面。
莊子上的晚飯樸實無華,馮嫂子看見云宴安還沒走,并且也跟了過來,更是緊張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姜攬月見此,貼心的說道:“海棠,你帶馮嫂子下去吃飯吧,這里不用你伺候。”
“是!”
屋內(nèi)頓時就剩下他們兩人,姜攬月起身為云宴安布菜,“我來的匆忙,莊子上沒有備什么食材,飯食簡陋,還請將軍見諒。”
“我自己來。”
云宴安拿起公筷,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這已經(jīng)很好了,若是在軍中,這個時節(jié),怕是這些都吃不到?!?/p>
北疆冬日的自然環(huán)境十分惡劣,餐桌上的菜色很單一,更別說軍營中了。
不打仗的時候,便是填飽肚子都是奢侈。
姜攬月拿筷子的手緊了緊,她想起了在北疆身死的外祖父和大舅舅,還有至今下落不明的小舅舅,眼底泛著寒意,
“那些克扣軍餉的人,真該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軍人保家衛(wèi)國,卻被如此對待,那些人就不怕有一日韃子的刀橫在他們的脖子上嗎?”
云宴安臉上露出嘲意,“若是朝中人人都有姑娘這般見地,軍中將士何需為如何果腹而發(fā)愁!”
姜攬月眼底的情緒突然傾瀉,她怔然半響,突然抬眸看向云宴安,“將軍,那北疆的監(jiān)軍王振,是何來頭?”
云宴安動作一頓,放下了筷子,“昔日太后剛進宮的時候,得罪了寵妃,被關(guān)入冷宮,當(dāng)時太后風(fēng)邪入體,命懸一線,有一個小太監(jiān)冒著得罪寵妃的危險,去太醫(yī)院求藥,救了太后一命?!?/p>
“后來太后九死一生從冷宮出來,又生下皇上,因為不受寵,不能親自撫養(yǎng)兒子,便將這個小太監(jiān)指到皇上身邊照顧。”
“之后皇上登基,與太后并不親近,但是與這位從小陪他一起長大的太監(jiān)卻十分親近。”
“這位太監(jiān)就是王振?”
云宴安點點頭。
姜攬月捏著拳頭的手放了下來,明艷張揚的臉上染上幾許蒼白,“所以,王振的背后……”
“是皇上,還是太后?”
云宴安垂眸,眼神落在略顯寡淡的白菜上,緩緩的搖了搖頭,“隨著皇上登基,王振的地位水漲船高。”
“他能去北疆監(jiān)軍,便是朝堂、后宮還有皇上三方面博弈的結(jié)果?!?/p>
所以他克扣軍餉,到底是他太貪,還是有人指使,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眼前這姑娘若是真的跟王振對上,便是他也護不住她。
所以……姜攬月的眼眸動了動,嘴角扯出一絲僵硬的笑意,“說到底,還是謝家軍功太盛,惹了他們的眼。”
謝家?guī)状笋v守邊疆,從西南到東北,用累累尸骨換來的國公爵位,到頭卻成了旁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落得如此下場!
謝家的一門三武將,是大宴之幸,也是謝家之殤!
姜攬月閉了閉眼睛,“多謝將軍告知?!?/p>
再睜眼已是下定了決心,“不知將軍在拿到賬冊之后,可否留下武真一命,將人留給我。”
賬冊是武真的保命符也是他的催命符。
沒了武真,只有賬冊,更能讓那些人有發(fā)揮的空間。
但是對姜攬月來說,北疆的地頭蛇,活著的武真更有意義。
頓了一下,又道:“若是將軍答應(yīng)我,我可奉上三成嫁妝?!?/p>
這,便是交易了。
親兄弟明算賬,更何況是未婚夫妻。
如今她拿不出那么多有價值的東西,唯一能打動旁人的,也就只有銀子了。
用三成嫁妝換一個武真,值得!
云宴安難得對一個人廢話這般多,卻沒想到在說了利弊之后,這姑娘竟然還要一意孤行!
三成的嫁妝,還真是舍得下本錢。
“當(dāng)真,想好了?”
“想好了!”
“便是對上那人也不懼?”
“不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