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還在汴京府衙門口,能縱馬疾馳的只有.....
官員或者宮里出來的內(nèi)侍。
一行人下意識靠邊站。
“吁!”
馬上的人一勒韁繩,翻身下馬,小跑過來。
“圣旨到,禮部侍郎宋誠接旨?!?/p>
宋侍郎倏然抬頭,認出來的人正是陛下身邊負責(zé)宣旨的內(nèi)侍。
他心口一沉,連忙扯了章氏,跪下接旨。
宋慧和趙鴻也跟著跪了下來。
“悉問宋誠縱容繼室搶占原配嫁妝,內(nèi)宅不修,為老不慈,不堪匹配禮部侍郎一職。
酌降宋誠為禮部郎中,停職半年自省,其妻章氏褫奪其五品“宜人”誥命,望爾能洗心革面,認真改過?!?/p>
章氏在聽到褫奪其誥命后,臉色一白,癱坐在了地上。
在汴京城的夫人圈子里,沒有誥命意味著她將永遠低人一等!
她將成為整個汴京城夫人圈子里的笑話!
她苦心經(jīng)營了近十年的名聲啊,就這么被宋依給毀了!
內(nèi)侍念完,將手上圣旨一合,俯視著宋侍郎,拖著長長的調(diào)子。
“宋侍郎,哎呦,不對,應(yīng)該叫宋郎中了,接旨吧?!?/p>
宋誠望著遞到眼前的圣旨,只覺得那明黃色猶如刺眼的陽光下,刺得他雙眼生疼。
仿佛有炸雷在耳畔炸響一般,震得他耳膜不停地鼓動,周圍的一切聲音都聽不到了。
禮部郎中只是一個從六品的小官。
從禮部左侍郎到禮部郎中,短短三日,連降四級!
他將成為整個朝堂的笑柄!
就因為宋依這個孽障!
他喉頭涌動,只覺得一股腥甜涌上來,滿嘴都是鐵銹味。
宣旨的內(nèi)侍見他遲遲不接旨,臉色微沉,聲音尖利。
“怎么?宋郎中對陛下的圣旨有異議?”
宋誠渾身一顫,這才顫著手去接圣旨。
“臣不敢?!?/p>
內(nèi)侍哼了一聲,將圣旨塞進他手里。
宋誠下意識握緊了圣旨,喉頭一緊。
噗。
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整個人直直栽倒在地。
“老爺?!?/p>
“父親?!?/p>
“岳父!”
章氏,宋慧和趙鴻七手八腳去扶宋誠。
趙鴻剛起來,內(nèi)侍就朝他拱了拱手。
“趙御史,陛下也有口諭給你?!?/p>
趙鴻神色一凜,只得又拉著宋慧跪下。
“臣恭聽圣訓(xùn)。”
“朕調(diào)趙卿來汴京赴任,是愛惜卿之才華,望卿今后能嚴(yán)格教妻,內(nèi)宅和諧。
若再有下次,朕決不輕饒。”
趙鴻臉色一白,立刻彎腰伏地,大聲道:“臣謹遵圣命?!?/p>
一旁的宋慧臉色慘白,連著被趙鴻扯了兩下,才顫抖著磕了個頭。
內(nèi)侍微微頷首,上馬離開了。
趙鴻神色陰沉,瞪了宋慧一眼。
“還愣著干什么?趕緊扶岳父回去啊。”
夫妻倆一左一右扶著昏昏沉沉的宋誠,身后跟著掩面痛哭的章氏,急匆匆離開了。
宋依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攥了攥手,卻站在原地沒動。
看到宋誠吐血的時候,她下意識想上前的,但又生生止住了。
李南柯握著她的手,仰頭道:“娘親你在擔(dān)心外祖父嗎?”
宋依眼眶有些泛紅,輕輕搖搖頭。
“罷了,過去這些年的愚孝,就當(dāng)是還了養(yǎng)育之恩了,他不把我當(dāng)女兒,我又何必認他做父親?!?/p>
“走吧,可兒,咱們回家了?!?/p>
李南柯看得出來,娘親雖然拿回了嫁妝,但看起來并沒有那么開心。
娘親向來性子軟,過去又是真心孝順?biāo)握\與章氏,真心疼愛宋慧。
如今縱然接受了現(xiàn)實,心里還是有些難過的。
不過接下來娘親很快就沒有時間難過啦。
直到上了馬車,她才抱住宋依道:“我在書上看到一句話,說父母子女之間也講究緣分的。
娘親別難過,可兒會一直陪著娘親的?!?/p>
宋依低頭看著女兒水汪汪的眼睛,不由啞然。
她一個二十多歲的大人,竟還沒有八歲的女兒心思通透。
伸手刮了刮李南柯的小鼻子,將她摟進懷里。
“娘親不難過,有可兒在身邊,娘親很幸福?!?/p>
她可能天生沒有父母緣分。
從此以后,她的家人只有丈夫和女兒。
宋家。
宋誠被送回去,請了大夫診治。
大夫說是急火攻心所致,需要靜心修養(yǎng)一段時間,開了降火安神的藥。
可宋誠自昏昏沉沉中醒來,想起自己連降四級的事,又一次垂死病中驚坐起,抓起手邊能砸的東西全都砸了一遍。
一邊砸一邊罵宋依。
“都怪這個孽障,害我連降四級,宋依就是個喪門星。”
“去,給我把宋依叫回來,我要打死她!”
他臉色坨紅,越罵心火越旺,最后支撐不住又吐了血。
章氏沒辦法,熬了安神湯哄著他服下,才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她這才坐下來,拉著宋慧哭得十分傷心。
想起自己被奪去的誥命身份,還有一落千丈的名聲,不由咬牙切齒。
“你爹說得對,宋依就是個喪門星?!?/p>
“早知道有今日,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圖個賢惠名聲留著她,就應(yīng)該在她小的時候溺死她?!?/p>
她哭得傷心至極。
宋慧卻沒有心情安撫她,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打斷道:“娘,你手里還有多少銀子?”
“???”
章氏愣了一下,噙著兩眼淚,一臉茫然。
宋慧道:“銀子,我問你還能拿出多少銀子來?今天已經(jīng)八月二十四了,還有五天赤縣就要決堤了。
我們再不買糧就來不及了,你手里還有多少銀子,全拿給我?!?/p>
章氏抹了一把淚,眼神閃躲。
“沒.....哪里還有銀子,鋪子里能集齊的都給你了。”
“我不信,你手里肯定還有私房錢?!?/p>
知母莫若女,宋慧最了解章氏,藏錢都是狡兔三窟的人,手里不可能沒有。
她抓著章氏,神色急切。
“娘你聽我的,我們讓宋依搶走了十間鋪子,眼下不管是你還是我,手里都只有一兩間鋪子了。
指望著小鋪子賺錢,我們猴年馬月也翻不了身?!?/p>
“赤縣決堤就是最好的機會,我有絕對的信心,咱們投一萬兩,絕對能賺回十萬兩來。”
“這是咱們最好的翻身機會,有了銀錢,說話就能挺直腰桿,也能幫父親上下活動。
父親的官職回去了,你的誥命也就回來了。”
宋慧眼中閃爍著急切而又亢奮的光芒,像極了賭桌上孤注一擲的賭徒。
章氏狠狠心動了。
“可.....可是我手里只剩下一萬兩了,這是我所有的銀子了,本想著留著給你弟弟讀書用的?!?/p>
聽到只有一萬兩,宋慧有些失望。
“還有首飾,我們把首飾都典賣了,變成銀子,娘把你的首飾都給我?!?/p>
“可.....可是你弟弟那邊.......”
“弟弟在嵩陽書院讀書,吃住都在書院里,暫時用不著這銀子?!?/p>
“娘,你信我,最多十天,我們就能賺回十倍,甚至二十倍的銀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