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淮的親兵紛紛轉(zhuǎn)頭偷笑。

　　楊淮有些羞惱：“你我是未婚夫妻，我看你一眼怎么了？”頓了頓又道：“大伯父準(zhǔn)備出兵支援渤海郡，我打算主動請纓前去?！?/p>

　　打仗是提著腦袋拼命，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被一支流箭或一把刀結(jié)果了性命。他只是想在走前，多看一看她。

　　可惜，裴燕天生粗神經(jīng)，張口便道：“你要是死在戰(zhàn)場上，我可不為你守節(jié)。”

　　楊淮氣地，將頭扭到一旁，直接不理裴燕了。

　　裴燕見楊淮真地惱了，這才反應(yīng)過來，撓了撓亂蓬蓬的頭發(fā)，難得自省了一回：“剛才是我信口亂說，你別放在心上。你好好去打仗，好好回來。便是斷了手腳，我也不會不要你?！?/p>

　　……真是感人肺腑的真情剖白。

　　楊淮被氣地又轉(zhuǎn)回頭來，對上裴燕那雙銅鈴般的大眼時，忽然發(fā)現(xiàn)她是認真的。

　　罷了！

　　她就是這么一個口沒遮攔沒心沒肺的姑娘。

　　楊淮嗯一聲：“這是你親口說過的話，我都記下了。你以后可不能反悔。”

　　親兵們聽在耳中，牙都快被酸倒了。

　　回了軍營后，楊淮將裴青禾的信給了楊將軍。楊將軍看后，竟長嘆了一聲，久久不語，眉頭深鎖。

　　楊淮心中訝異，忍不住低聲道：“裴將軍不愿出兵，我們廣寧軍獨自出兵便是。大伯父為何這般猶豫遲疑?！?/p>

　　楊將軍又嘆一聲：“裴將軍在信中提醒我，身為幽州駐軍，最大的職責(zé)是守衛(wèi)疆土，抵御外敵。渤?？び衅呷f精兵，陶無敵領(lǐng)著十萬士兵遠道而來，以兵力來論，守城一方兵力其實足夠了。廣寧軍出不出動，其實無關(guān)大局。萬一匈奴蠻子趁著廣寧軍空虛之際出兵，就大大不妙了！”

　　不得不說，裴青禾這一番話，說中了楊將軍心中隱憂。

　　也可以說，楊將軍出兵的意志其實沒那么堅定，很容易被左右影響。裴青禾不愿出兵，又反過來勸說，有理有據(jù)。楊將軍立刻便動搖了。

　　楊淮下意識地點頭：“裴將軍說的也有道理。”

　　所以，廣寧軍到底出不出兵？

　　楊將軍思慮許久，終于還是做出了決定：“逆軍剛到冀州，雙方還沒正式交戰(zhàn)。我們先等一等，看看動靜如何。如果渤?？つ軗蔚米。覀兙筒槐爻霰?。”

　　……

　　這一等，就是一個月。

　　陶無敵能得喬天王信任重用，打仗確實有幾分能耐本事。北伐起義軍沒急著攻城，先占了離渤?？ち嗬锏囊粋€縣城。十萬大軍輕而易舉地破了城門，之后便是血腥屠城。只留下了年輕女子。

　　這也是起義軍慣用的法子，每到一處，就屠空一個城池做軍營之用。這比修建軍營快得多，也省事得多。還能以殺戮和女色，讓起義軍里的士兵們縱情狂歡。這等行徑，殘忍卻又十分奏效。起義軍的軍心士氣，一直保持在一個旺盛的狀態(tài)。

　　孟六郎憤怒不已，屢次申請出戰(zhàn)，都被駁回，憋屈地繼續(xù)守城。

　　一個月后，起義軍修整完畢，士氣正盛，準(zhǔn)備了大批攻城利器，開始攻城。

　　雙方交戰(zhàn)第一日，并不激烈，就是互相試探對方的兵力戰(zhàn)力。

　　試探了五六日，陶無敵對手下說道：“渤海郡是塊硬骨頭。城墻高大堅固，守城的那個孟六郎，是難得的猛將。我們要做好長期攻城的準(zhǔn)備?！?/p>

　　打肯定是要打的，就是得做好戰(zhàn)損慘烈的準(zhǔn)備。

　　當(dāng)年攻打京城的時候，起義軍死了一茬又一茬，難以計數(shù)。這兩年不停招兵，不但恢復(fù)元氣，兵力還翻了一倍。

　　這回陶無敵帶了十萬精兵前來，“精兵”二字值得商榷，十萬人卻是實打?qū)嵉?，毫不摻假?/p>

　　打仗是最耗錢糧的事。出征前，起義軍帶了大批軍糧。路上不停搶糧，現(xiàn)在并不缺軍糧。萬一缺糧了，就擄一批百姓來，殺了煮了，就是現(xiàn)成的軍糧。

　　總之，打得起，也耗得起。

　　第七日攻城，陶無敵派出了兩萬人。自己在后方戰(zhàn)車上坐鎮(zhèn)。

　　城墻上的投石機不停投出巨石，城墻下的起義軍也以投石機還擊。守城一方占據(jù)地利，死傷輕得多。起義軍推著云梯，借著云梯的掩護靠近城墻，然后以巨木撞擊城門。城墻上的北平軍將士，不停射出利箭。到下午的時候，有一批起義軍登上了城墻。

　　孟六郎領(lǐng)兵撲過來，短兵相接，血肉橫飛。

　　這是一場真正的惡戰(zhàn)。

　　傍晚，起義軍鳴金收兵，留下一地的尸首。

　　城墻上，也到處都是殘肢斷骸，遍地血腥。傷兵們痛呼連連。

　　穿著軟甲的孟六郎，只受了些輕傷，俊美的臉孔毫無表情。

　　孟大郎和張允一同前來，安撫傷兵，鼓舞士氣。孟六郎在兄長的目光示意下，勉強和張允周旋了幾句，很快閉上嘴。

　　孟大郎對孟六郎說道：“明日我來守城，你歇息一日?！?/p>

　　孟六郎道：“你腿腳不利索，不便提刀殺人。我來守城?！?/p>

　　“你又不是鐵打的?！泵洗罄砂櫭迹骸奥犖业模厝バ惶?。城墻上這么多人，我指揮他們守城，不必自己動手?！?/p>

　　孟六郎還要說話，孟大郎冷了臉：“我是北平軍主將，你這個副將，得聽我號令?！?/p>

　　孟六郎只得應(yīng)了。

　　睡了一天一夜后，孟六郎生龍活虎地上了城墻。

　　有驍勇的孟六郎在，北平軍士氣大振，一日惡戰(zhàn)后，再次擊退起義軍。

　　接連打勝仗，北平軍孟六郎的威名，響徹渤海郡。

　　建安帝龍心大悅，接連下旨褒獎。張大將軍父子竟也夸贊不停，為孟六郎揚名。

　　孟大郎很快察覺出不對勁，私下里提醒孟六郎：“張氏父子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大肆吹捧北平軍，為你揚名，也是將你架在了火盆上?！?/p>

　　孟六郎冷笑一聲：“他們那點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就是想借著逆軍這把刀對付北平軍?！?/p>

　　“眼下要守城，顧不上和他們計較。等我擊敗起義軍，聲名大振，將他們父子壓得抬不了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