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欣話音落下,病房安靜了。
傅程宴站在原地,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似乎想從她平靜的眼底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偽裝。
可是,他只看見了女人眼底那一片深不見底的疲憊,像是燃盡的灰,沒有半點星火。
傅程宴的喉結(jié)微動,他想要說點什么,但是腦海里一片空白。
關(guān)于這個女人的一切,他都想不起來。
“程宴哥,沈小姐剛剛生產(chǎn),身體很虛弱的,我們在這里也會打擾到她的休息,不如先回去吧,讓沈小姐好好休息?!?/p>
程馨月的話聽著句句在理,也像是為沈書欣的身體考慮的樣子。
傅程宴一直望著沈書欣,只見女人甚至撇開視線,不愿再看他一眼。
他在這兒,只覺得渾身不舒服。
倒不如離開算了。
他抿了抿唇,說道:“好?!?/p>
走之前,傅程宴忍不住又往回看了一眼,他說了一句:“你好好休息?!?/p>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zhuǎn)身朝病房外走去。
程馨月緊跟在他身側(cè),在轉(zhuǎn)身的剎那,眼尾余光極快地掃過病床上的人,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審視和隱晦的得意。
病房門被輕輕帶上。
云梨立刻走到床邊,看著好友強撐平靜的模樣,心疼地握住她冰涼的手。
“書欣,想要哭的話,你就哭出來吧,別憋著?!痹评娴穆曇舴诺暮茌p,帶著誘哄般的溫柔。
沈書欣長長的睫毛顫了顫,鼻尖涌上強烈的酸澀,眼前瞬間模糊。
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強將那股淚意逼了回去。
這段時間的眼淚都快要流干,她不能再哭了。
“沒事?!鄙驎捞帜罅四蟊亲樱曇羯硢?,卻異常平靜。
云梨看著她這副樣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你剛才為什么要趕走他?”她不解的詢問。
傅程宴能夠來醫(yī)院看望沈書欣,說不定是想起什么了呢。
云梨搖搖頭,又問道:“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正是需要刺激的時候,你多跟他說說話,讓他多看看孩子,說不定某個瞬間就打通任督二脈,啥都想起來了。”
沈書欣緩緩搖頭,唇角扯出一抹極淡的弧度,帶著無盡的澀然。
“云梨,我累了。”沈書欣輕聲回答,眼底滿是淡色,“我和他的事情,之后再說吧?!?/p>
她也不是沒努力過。
但幾次努力的結(jié)果,是被他的冷漠一次次澆滅希望。
在機場,她疼的幾乎昏厥,他卻無動于衷,和程馨月離開,只給她留下背影。
她想明白了,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孩子和她自己。
現(xiàn)在,她真的沒有力氣再去主動,再去祈求那份本該屬于她的記憶和溫情。
沈書欣抬起手,指尖輕輕的放在嬰兒柔軟的臉頰上,戳了戳,眼底滿是溫柔。
云梨原本還想勸一勸沈書欣,但現(xiàn)在,她所有勸慰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她明白,沈書欣不是放棄了,而是她在這一場看不見盡頭的拉鋸戰(zhàn)里,選擇了先保護自己,保護那個剛剛降臨的小生命。
窗外,天色漸漸暗沉,初秋的風透過窗戶吹入,病房的溫度瞬間低了不少。
沈書欣不由得抬眼望向窗外。
秋天了。
真冷。
……
此時,黑色的邁巴赫上,程馨月正在和傅程宴分享自己挑選好的幾個包。
她拿著手機屏幕,嘀嘀咕咕說了一大堆,隨后又看向傅程宴:“程宴哥,你幫我看看,到底選哪一個比較好?”
但她好一會兒都沒聽見傅程宴的聲音。
程馨月的視線從手機屏幕移動到了男人的臉上。
傅程宴正盯著前方,似乎是在想著其他的什么事情。
程馨月的心跳不免加快,她輕輕咳嗽一聲,又喊了一次:“程宴哥?”
這次,傅程宴才慢慢的收回思緒,他的目光緩緩地看向程馨月,沒有說話。
被男人這么盯著,程馨月不由得抬起手,指尖輕輕撫過自己耳側(cè)的發(fā)絲,她微微抿唇,做著不好意思的模樣。
“程宴哥,怎么了?”
傅程宴微微皺眉,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暗色。
有些東西,似乎和他被告知的,并不完全一樣。
程馨月教他記住身邊的人,也告訴了他沈書欣是誰。
她說,他們是夫妻,但是是沒有任何感情的。
可是,如果沒有感情,為什么他今天會有那些感受?
這種矛盾,讓他感到一絲莫名的煩躁。
“程宴哥,你是不是哪兒不太舒服?還是說……還在想著沈小姐的事情?”
傅程宴淡淡瞥了她一眼,收回視線,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岔開了話題:“你剛才讓我看什么?”
程馨月的思緒追著傅程宴跑,他應該沒有執(zhí)著于沈書欣吧,不然不會是這個反應。
算了。
反正人現(xiàn)在在她的身邊,只要她牢牢地抓住他,就能夠和他一直在一起了。
……
過了兩天,沈書欣的身體達到了出院的標準。
白玲和云梨陪著她,商量著出院后的事宜。
“家里都準備好了,月子中心和家里的團隊都安排妥當了,看你喜歡哪里,我們就去哪里?!卑琢嵛罩畠旱氖郑p聲細語。
沈書欣看著保溫箱里睡得香甜的女兒,眼神柔軟了一瞬,隨即又恢復了清明。
“去月子中心吧?!鄙驎阑卮鹬绑w驗體驗。”
她需要時間和空間來整理自己,換一個環(huán)境也許不錯。
更重要的是,沈書欣不想住在家里,讓家人時刻擔心她的情緒。
云梨理解地點頭:“也好,那邊什么都方便,我陪你過去?!?/p>
決定好后,手續(xù)辦的很快,當天下午,沈書欣就準備前往月子中心。
她穿著一身舒服的針織長裙,外面套著一件薄外套,裹得嚴嚴實實的。
保姆抱著裹在柔軟襁褓里的嬰兒,站在一旁等候。
就在她們準備離開病房時,門被推開了。
尚琉羽走了進來,她身后,赫然跟著一身墨色西裝,身姿挺拔的傅程宴。
沈書欣戴帽子的手指微微一頓,沒有抬頭,繼續(xù)著手上的動作,只是指尖有些發(fā)涼。
尚琉羽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快步上前,替沈書欣整理著衣領。
“書欣,我們一起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