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程宴放下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沒什么表情的臉。
他心底那絲因沈書欣沒有再次來電而產(chǎn)生的微妙波動,被他刻意忽略。
如果真的有急事,應(yīng)該是會多次聯(lián)系的。
幾天的午后,沈書欣靠在軟椅上,悠閑地看著育兒書,她神色平靜。
門被輕聲敲響,尚琉羽提著兩個精致的保溫袋走了進(jìn)來。
“書欣?!彼樕蠋е鴾睾偷男σ猓曇舴诺煤茌p,“媽給你帶了點燕窩和雞湯,還熱著?!?/p>
“媽,您怎么又親自過來了?”
沈書欣放下書,想要起身,被尚琉羽快步上前按住。
“別動,好好靠著?!鄙辛鹩鸫蛄恐哪樕?,見她氣色比前幾日稍好些,眼底的擔(dān)憂才散去些許,“這兩天感覺怎么樣?傷口還疼嗎?”
“好多了,不怎么疼了?!鄙驎垒p聲應(yīng)著,目光落在尚琉羽帶來的東西上,“您不用總惦記我,這邊什么都有?!?/p>
“外面的哪比得上家里做的放心。”尚琉羽邊說邊打開保溫袋,熟練地將食物取出擺放在小幾上,動作細(xì)致溫柔。
兩人心照不宣地都沒有提起傅程宴。
尚琉羽是怕勾起她的傷心事,沈書欣則是覺得,那個名字在此刻溫暖的陽光下,顯得多余而刺眼。
安靜的房間里只有碗勺輕微的碰撞聲。
沈書欣小口喝著尚琉羽遞過來的雞湯,暖流順著食道滑下,似乎連心底的寒意都被驅(qū)散了些許。
她抬起眼,看向不遠(yuǎn)處搖籃里安睡的女兒,眼神柔軟了下來。
其實,尚琉羽今天來也好,她索性就把念安的事情一起說了。
“媽?!鄙驎篮鋈婚_口,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下定決心的平靜,“我給寶寶取了名字?!?/p>
尚琉羽舀湯的動作微微一頓,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之前不是還說等程宴……她很快掩去眼底的詫異,放下湯勺,臉上露出溫和的鼓勵:“取了什么名字?快跟媽媽說說?!?/p>
“念安?!鄙驎劳鲁鰞蓚€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微熱的碗壁,“沈念安,平安順?biāo)欤皇腊踩坏哪畎??!?/p>
尚琉羽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念安,沈念安。
她看著兒媳沉靜的側(cè)臉,那平靜之下是壓抑了多少失望和痛楚,才獨自做出了這個決定。
她心頭一酸,面上卻綻開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念安,念念平安……很好聽,寓意也好?!彼兆∩驎牢龅氖?,輕輕拍了拍,“我們書欣取的名字真好?!?/p>
沈書欣感受到她掌心傳來的溫度和力量,鼻尖微微發(fā)酸,卻努力彎了彎唇角。
沉默片刻,她再次抬眼,目光清亮地看向尚琉羽,語氣依舊平穩(wěn),卻投下了另一顆石子:“戶口我也上好了,上在我的名下,姓沈?!?/p>
這一次,尚琉羽臉上的驚訝再也掩飾不住,她怔怔地看著沈書欣,半晌沒能說出話。
她沒想到書欣的動作這么快,這么決絕。
沈書欣沒有回避她的目光,安靜地等待著。她知道自己這一步走得有些突然,但她不后悔。
良久,尚琉羽重重地嘆了口氣,那嘆息里包含了太多復(fù)雜的情緒,心疼和理解,還有一絲對兒子的惱怒。
她收緊握著沈書欣的手,安撫性的笑笑:“上了就上了。孩子是你拼了命生下來的,你想怎么安排都好,媽站在你這邊。”
一句話,表明了傅家女主人的態(tài)度。
沈書欣懸著的心緩緩落下,一股暖流包裹住心臟。
她知道,在這個家里,還有人是真心疼惜她的。
尚琉羽陪了她大半天,直到下午五點,才起身離開。
……
傅家老宅,晚飯時分。
氣氛有些沉悶。傅程宴坐在主位,慢條斯理地用著餐,姿態(tài)優(yōu)雅,神情淡漠,仿佛周遭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尚琉羽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主位上面色沉肅的傅老爺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爸,今天我去看書欣了……”
傅程宴執(zhí)筷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恢復(fù)如常,連眼皮都未曾抬起。
“嗯。”傅老爺子應(yīng)了一聲,看向兒媳,“書欣和孩子怎么樣?”
“氣色好些了,孩子也很乖?!鄙辛鹩鹫遄弥~句,“書欣她……給孩子取了名字,叫念安,沈念安?!?/p>
哐當(dāng)——
傅程宴手中的銀筷掉在陶瓷盤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打斷了她的話。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卻恍若未覺,只是盯著掉落的筷子,深邃的眼眸里有什么情緒急速翻涌,又被他強行壓下,快得讓人抓不住。
他面無表情地?fù)炱鹂曜?,放在一旁,拿起餐巾擦了擦手,動作依舊從容,但那瞬間的失態(tài),卻清晰地落入了每個人眼中。
“繼續(xù)說?!备道蠣斪臃路饹]看見孫子的異常,對尚琉羽示意道。
尚琉羽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說道:“書欣說,戶口也已經(jīng)上好了,跟著她,姓沈?!?/p>
這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
傅長天驚訝地抬起頭,看向妻子,又看看兒子,眉頭緊鎖。
傅老爺子沉默著,布滿皺紋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有手指緩緩捻動著佛珠。
良久,他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聲音蒼老卻帶著一種開明的豁達(dá)。
“上了就上了吧。書欣那孩子,這段時間受委屈了。孩子是她生的,她有權(quán)決定。只要她開心,怎么樣都好?!?/p>
這話,算是給這件事定了性。
傅程宴猛地站起身,椅子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他什么也沒說,緊繃著下頜線,轉(zhuǎn)身大步離開了餐廳,徑直朝門外走去。
“程宴哥!”程馨月見狀,連忙放下餐具,快步跟了上去。
晚風(fēng)帶著涼意,吹拂著傅程宴額前的碎發(fā)。
他站在花園里,背影挺拔卻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孤寂和煩躁。
程馨月走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側(cè)臉,思考半晌,這才緩緩說著。
“程宴哥,你別生氣。沈小姐她也是一時情緒上頭,才會這么做?!?/p>
“她大概是想用孩子來……逼你想起什么吧?!?/p>
傅程宴沉默地聽著,夜色掩蓋了他眸中翻涌的暗潮。
她真的會選擇用這種方式來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