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夫人終究舍不得親生骨肉,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哽咽著勸道:“景辰,你就跟這小狐貍精斷了吧!只要你跟你爸爸認個錯,他一定會原諒你的!我們也是為了你好,不想看著你被這種女人嚯嚯得一無所有,你怎么就不懂家人的苦心呢?”
可葉景辰像是被下了降頭,完全聽不進勸。
他緊緊護著懷里的蘇雅欣,語氣堅定得近乎執(zhí)拗:“雅欣是為了幫我,才忍辱負重留在顧時序身邊這么多年!我現(xiàn)在要是丟下她,還算什么男人!”
話音剛落,他不顧父母的阻攔,直接打橫抱起蘇雅欣,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葉夫人的病房,只留下一道決絕的背影。
病房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葉爸爸沉重的嘆息聲,和葉夫人壓抑不住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
我看著父母憔悴的模樣,又怕他們以為我真的惦記葉家的家產(chǎn),所以開口解釋:“爸媽,剛才爸說要把公司給我管,我知道是氣我哥的話。葉家的資產(chǎn),我從來沒想過要惦記,你們別多想?!?/p>
葉爸爸深深嘆了口氣,嚴肅而鄭重地望著我,道:“昭昭,爸不是氣話,只是……其實葉家現(xiàn)在的經(jīng)營狀況越來越差了。公司連年虧損,債臺高筑,我已經(jīng)準備宣布破產(chǎn)了。本來還指望你哥哥能爭點氣,扭轉(zhuǎn)局面,現(xiàn)在看來,也是沒什么指望了。”
這話讓我心頭一沉,沒想到葉家早已陷入這般困境。
但自從我和顧時序的關(guān)系越來越惡劣,父母就再也沒在我面前提起過這些。
我知道他們是不想讓我繼續(xù)委屈在顧時序身邊。
可越是如此,我越心疼他們。
這時,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沈宴州終于開口:“伯父,如果您愿意,我可以教昭昭打理葉家的公司。但說實話,葉家現(xiàn)在經(jīng)營的方向競爭力太大,市場早已飽和,就算繼續(xù)按原來的路線走,依然很難翻身?!?/p>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回去好好想想調(diào)整方案,到時聯(lián)系你。”
葉爸爸聞言,眼中忽然燃起光芒,臉上的愁苦散去大半,連忙起身對著沈宴州連連道謝。
可突然,葉爸爸臉上又露出一抹為難之色。
他頓了頓,問:“沈先生,可否讓我們跟昭昭單獨談?wù)???/p>
本來,葉爸爸沒敢讓沈宴州出去,而是自己準備帶著我出去說。
可沈宴州點點頭,徑直走了出去。
直到他關(guān)上了門,葉爸爸才擔憂地開口問:“昭昭……你,是不是答應(yīng)了他什么條件?”
我微微一愣,問:“您……什么意思是啊?”
葉爸爸深深嘆了口氣道:“你跟顧時序在一起時,就因為家里的事,受了這么多委屈。如果沈宴州也用咱們?nèi)~家威脅你,那你一定要告訴我們,我們可以不接受他的幫助。這次,可千萬不能再委屈自己了,知道嗎?”
我心中又酸又暖,哽咽道:“爸,您別擔心,沈宴州不是顧時序那樣的人,他沒有威脅我,我們之間也沒什么交易。”
葉夫人還是有點不太相信,問:“你的意思是,你倆是真心相愛的?可是……你倆這年紀、社會地位,還有各個方面……,我和你爸實在是怕你受欺負?。 ?/p>
“爸媽,我明白你們的擔憂,但這次,我不會再因為任何人委屈自己。而且,沈宴州他真的對我很好。”
大概是看到我眼中的幸福,爸媽才終于放心下來。
葉爸爸微微松了口氣,道:“那就好,這樣的話,我們就放心了!免得到時候又擔心你哥,還得擔心你?!?/p>
我又勸了父母一會兒,但他們始終還沉浸在對我哥的失望和憤怒里。
……
回去的路上,我因為今天的事跟沈宴州道謝。
沈宴州側(cè)頭看了我一眼,語氣溫和卻帶著幾分認真:“昭昭,關(guān)于葉氏,我有個想法想跟你說?!?/p>
我轉(zhuǎn)頭看向他,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前方路況,緩緩道,“我知道你喜歡寫小說,也愛跑新聞。所以我在想,要是你接手葉氏,不如把它轉(zhuǎn)型成傳媒公司。既有出版板塊和影視板塊能對接你的小說,也有新聞采編部門能滿足你跑一線的心愿?!?/p>
“讓我當老板?”我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沈宴州輕笑一聲,道:“有沒有興趣?難道,你想一輩子給人打工?。俊?/p>
我也笑了,道:“反正現(xiàn)在我上班的公司都被你收購了。你是我老板,給你打工我心甘情愿?!?/p>
恰好此時遇到紅燈,車子緩緩?fù)O?,他望向我,眸光深邃有曖味:“比起當你老板,我還是更想當你男人?!?/p>
我像是被電了一下,下意識將臉轉(zhuǎn)向窗外。
沈宴州談工作的時候還是很認真的,他開過玩笑又正經(jīng)起來,對我道:“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一來,你接手葉氏,可以堵死你哥和那女人的后路;二來,我想讓你嘗試一些沒有嘗試過的東西。”
我雖然被他說動心了,但還是有些猶豫,小聲道:“但我沒有自己當過老板,更不懂商界的事?!?/p>
沈宴州道:“有我在,你只管放開手做?!?/p>
短短一句話,好像比任何承諾都讓人踏實。
我點點頭,鄭重地說:“我會好好考慮的。”
……
一小時后,車子到達沈家。
推開門的瞬間,我頓住了腳步。
客廳里,霍明曦端坐在沙發(fā)上,正微笑著跟沈老夫人說話。
聽見我們的腳步聲,她目光向我這邊望了過來。
霍明曦一身白色香風(fēng)套裙,脖間點綴了一顆正圓的海水珍珠,眉宇間依舊是上次見面時那份高傲。
沈宴州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語氣冷了幾分,問:“你怎么來了?”
霍明曦目光在我們身上轉(zhuǎn)了一圈,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既不顯得熱絡(luò),也不至于失禮:“好久沒來拜訪奶奶了,最近我在海城有個新書簽售會,剛好抽得出空。而且珊珊寄養(yǎng)在葉小姐這里,我也順路來看看她?!?/p>
她話音剛落,珊珊從房間里出來,手里攥著個會發(fā)光的琉璃球,獻寶似的沖到我們面前。
“葉阿姨!你看,這是姑姑給我買的,會亮燈呢!”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道:“真好看?!?/p>
珊珊出來跟我們打了招呼,又拿著琉璃球去了房間里。
而霍明曦的目光重新落回沈宴州身上,微微一笑:“我今天突然到訪,沒打擾你們吧?”
沈老夫人慈愛地說:“明曦這次過來怎么見外了?你哥哥跟宴州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交情,你父母跟宴州的二叔當年也是故友,我們兩家本就該多走動才是。對了,這次怎么沒把你丈夫一起帶來?前幾年你結(jié)婚,我剛好臥病在床沒能去成,到現(xiàn)在還沒見過他呢!”
這話一出,霍明曦臉上的笑容明顯僵了一下,那抹高傲的神色淡了幾分。
她抬手攏了攏耳邊的碎發(fā),沉默片刻才擠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聲音也輕了些:“下次……下次我一定帶他一起過來給奶奶請安。”
我有些驚訝。
原來,霍明曦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剛才心里莫名的忐忑和不安,在這一刻仿佛煙消云散了。
沈宴州不知何時目光落在我臉上,似乎察覺到了我情緒的變化,他低聲問:“怎么了?”
我搖搖頭,對著他彎了彎唇角。
沒好意思說我之前揣在過他跟霍明曦之間有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
因為霍明曦來的時間很湊巧,已經(jīng)是晚餐時分了。
所以,沈老夫人礙于禮貌,便留霍明曦在家用晚餐。
而霍明曦也絲毫沒有客氣,就這么坐在沈老夫人的身邊。
說話時,她總像是不經(jīng)意間提起小時候的事,那些全都是我不知道,也插不上嘴的事情。
霍明曦眼底帶著幾分懷念,語氣親昵又自然:“當年我被學(xué)校里的小混混騷擾,宴州還因為護著我對那些昏昏大打出手,被伯父罵得好慘。但從那之后,再也沒人敢招惹我了?!?/p>
沈老夫人聽得樂呵呵的,連連點頭:“可不是嘛,時間過得真快??!如今你都成家了,宴州這兒還沒個著落,真讓人操心?!?/p>
霍明曦聞言,目光越過桌面落在我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奶奶這話就偏頗了,宴州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有葉小姐在身邊了嗎?依我看,好事也該快了吧?”
那陰陽怪氣的語氣,聽得我心里一陣不舒服。
我沒接話,只是低頭舀了一勺湯,慢慢喝著。
沈宴州也沒作聲,卻不動聲色地往我碗里夾了塊清蒸魚,還細心剔去了所有魚刺。
就在這時,霍明曦忽然將話題直接拋向我:“說起來,我還沒問過葉小姐,現(xiàn)在在做什么工作?還有,你跟宴州是怎么認識的?我挺好奇的?!?/p>
她眼神絲毫沒有探究,倒是有挑釁,仿佛要把我從里到外看穿似的。
但其實,我跟顧時序、沈宴州的關(guān)系,之前網(wǎng)絡(luò)上沸沸揚揚,我不信她不知道。
沈宴州沒等我開口,直接替我說道:“昭昭是記者,之前對我做過一次專訪,就這樣認識了?!?/p>
“記者啊……”
霍明曦拖長了語調(diào),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嘴角幾不可察地撇了撇。
她眼神里的輕視幾乎毫不掩飾,似乎覺得我的職業(yè)壓根配不上沈宴州身邊的位置。
隨即她轉(zhuǎn)向沈宴州,道:“那你也不跟葉小姐介紹一下我?”
她說完,自問自答似的說:“哦,應(yīng)該不用你介紹了。凡是看過小說或者喜歡追劇的女生,應(yīng)該沒人不知道我的名字?!?/p>
她看似開玩笑的語氣,但言語里的優(yōu)越感幾乎快要溢了出來。
沈老夫人這時也察覺出不對勁兒了,連忙幫我說話:“說起這個,昭昭也是寫過小說的呢?!?/p>
霍明曦表情微微一僵,下一秒,語氣里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哦?葉小姐入行多久了?寫了哪些書?要是不介意的話,我有空倒是可以拜讀一下。”
我沒有看她,一邊慢條斯理地吃著沈宴州幫我夾的魚肉,一邊輕描淡寫地說:“不過是隨便寫寫打發(fā)時間,哪比得上霍小姐這樣的名氣。”
霍明曦聞言,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既沒否認也無謙虛。
她看我的眼神,明晃晃地透著不屑。
然后,她忽然像是記起什么,故作恍然道:“說起來,葉小姐的名氣其實也不小。前些日子總在熱搜上看到你,我向來不關(guān)注緋聞八卦,卻也斷斷續(xù)續(xù)聽過些葉小姐的‘事跡’呢?!?/p>
她話音剛落,沈宴州擱下湯匙的聲響清脆利落,抬眸看向霍明曦,淡聲道:“別總說別人,說說你自己吧。之前你那部《婚心》宣傳時鋪天蓋地,又是通稿又是預(yù)熱,現(xiàn)在怎么沒了下文?什么時候能播?”
他姿態(tài)淡定的仿佛只是隨口一問,可我能聽出他話里的意思。
畢竟,之前《婚心》那部劇遲遲無法過審,是他親自在廣電總局找人脈卡審核的結(jié)果。
我知道,但霍明曦不知道。
我悄悄抬眼用余光看著身邊裝作若無其事聊天的男人,不禁想笑,沈宴州還真夠壞的!
霍明曦顯然沒聽出弦外之音,更不知其中的門道。
她面不改色地找著借口:“說來也倒霉,我那部劇被同期另一部劇抄得一模一樣。對方手段陰損,情節(jié)人設(shè)幾乎照搬,估計短時間內(nèi)是沒法上映了?!?/p>
很明顯,她說的另一部劇是我那部即將準備播出的《婚途漫漫》。
我抬眼看向她,笑意盈盈:“霍小姐的小說被抄襲了?這還不簡單,直接起訴啊。沈宴州可是頂尖律師,讓他幫你打這么簡單的官司,還不是手到擒來?”
沈宴州聞言,知道我是故意的。
他薄唇勾起一抹縱容的笑,側(cè)眸瞥了我一眼。
然后,他對霍明曦道:“確實,知識產(chǎn)權(quán)案我熟。你說說具體是什么情況,有證據(jù)嗎?到時候,我?guī)湍阌懟毓?!?/p>
霍明曦臉色一僵,半晌才勉強扯出個笑容:“再說吧,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聽說對方是個新人,總要給新人一個機會?!?/p>
一旁的沈老夫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明白過來霍明曦剛才那些挑釁的話是沖著我來的,老太太的臉色明顯變了,后半程幾乎沒再像一開始那般和顏悅色地跟霍明曦交談。
晚餐后都九點多了,霍明曦竟還沒有離開的意思,跟隨老夫人一起去了沙發(fā)那邊,準備挨著沈老夫人坐下,想再攀談幾句。
沈老夫人臉上帶著疏離的笑,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明曦啊,今天太晚了,我就不留你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一些,注意安全?!?/p>
霍明曦一頓,保養(yǎng)精致的臉上閃過一抹尷尬。
她愣了幾秒才勉強點頭:“好,那我就不打擾奶奶休息了。您保重身體,我下次再來看您?!?/p>
臨走時,她對我和沈宴州道:“對了,后天是我新書的簽售會,在市中心的書城,歡迎你們來參加。簽售會過后還有小型晚宴,葉小姐到時候可一定要賞光啊?!?/p>
沈宴州放下手中的雜志,語氣疏離,直接婉拒:“再說吧,我和昭昭最近工作都挺忙,要是有空,會過去的?!?/p>
霍明曦臉色有些難看,卻也沒再強求,敷衍地跟老夫人又說了句再見,便匆匆離開了。
她的身影剛消失在門口,沈老夫人便重重嘆了口氣,靠在沙發(fā)上,失望地說:“明曦現(xiàn)在怎么變成這樣了?以前多好的孩子啊,性子傲是傲了些,但起碼懂分寸,哪像現(xiàn)在這般咄咄逼人!你看剛才吃飯的時候,她說的都是些什么話?明擺著就是挑釁昭昭呢!”
沈宴州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添了些熱水,不以為意道:“她不一直都是這樣子?自我中心,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從來不在乎別人的感受。”
“還不是被霍家那兩口子給慣的!”
沈老夫人冷嗤一聲,語氣帶著幾分不滿,隨即轉(zhuǎn)頭望向我。道:“剛才她那樣子,明顯就是瞧不上你!你就該當場告訴她,即將上映的那部《婚途漫漫》是你寫的!你倒好,就這么不明不白遮掩過去了?!?/p>
我聞言,忍不住笑了笑,道:“奶奶,她瞧不上我又怎樣?我過日子又不是過給她看的,我才不在乎她怎么看我?!痘橥韭纷髡叩纳矸荩抑幌胱層H近的人知道。至于她,不過是個不相干的陌生人,犯不著特意跟她解釋這些?!?/p>
沈老夫人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道:“你這孩子通透,有自己的主意。既然你不想讓她知道,奶奶就尊重你的想法?!?/p>
說完,她笑著望向沈宴州,道:“剛才表現(xiàn)得不錯,沒讓人隨意欺負了昭昭?!?/p>
沈宴州也笑了,“我的女人,我自然會護著?!?/p>
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讓傭人扶著去了外面的庭院準備走走。
這是老夫人每天吃完飯的必修課,飯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
老夫人走后,客廳里只剩下我和沈宴州兩人。
氛圍忽然變得有些微妙。
沈宴州靠在沙發(fā)上,望著面前的我,語氣低沉了幾分:“有話想問我?”
我也沒有繞彎子,直截了當?shù)亻_口:“霍明曦喜歡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