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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祖師

天未明,夜未央。

蘭立坊高高壘起的三層祭臺上已是熙熙攘攘,提前趕來的信徒們簇?fù)碓谂_下的巡神道旁,或誦經(jīng)祈福,或焚香禱告,沿途,經(jīng)聲掀動沿街旗幟作云雨,香氣熏蒸樹上彩綢換新春,就這么,富貴繁華、熱熱鬧鬧,一路穿街市,跨橋梁,直抵輪轉(zhuǎn)寺腳下。

寺前,長長的石梯上亦有信徒簇?fù)恚谎弁?,盡是被朱佩紫之人,卻都恭敬侯在兩側(cè),留著中間鋪著厚而軟的西域毛毯沿階向上,穿過巍峨山門,直抵堂皇大殿。

殿前廣場中央,佇立著一副由蓮臺、神轎與寶蓋構(gòu)造的華麗鑾駕,守山大神寶光天王背懸寶輪侍立一旁,四萬一千眾的護(hù)法兵將若隱若現(xiàn)拱衛(wèi)周遭。

四下又大張燈火,燭照廣場如白晝,寺內(nèi)大小僧眾皆著錦繡法衣、修儀容,或提香爐,或舉經(jīng)旗,或捧樂器,個個昂首挺胸神情激動一副躍躍欲試模樣,卻又規(guī)規(guī)矩矩默默肅立當(dāng)場。

他們在等候著,或說整個錢塘都在等候著。

舞臺已壘成,觀眾已就位,鼓吹已備好,靜待主角登場。

“報!”

急報聲伴著一道流星直射廣場。

“大膽。”

神轎旁,寶光呵斥一聲。

“豈敢沖撞法駕?”

背后寶輪放出佛光,當(dāng)空一刷,頓將流星定住,現(xiàn)出形狀,是個神情慌張的耳報神。

“出來了!”

“什么出來了?”

“城隍……不,偽城隍出來啦!”

“什么?!”

寶光心底才“咯噔”一跳。

噔~是驕矜的和尚心驚誤撥了琴弦,噹~是昂揚(yáng)的僧人膽顫失手墜了提爐,寶光眼角掃過群僧,各有各的慌亂,連門口都有信徒探頭張望。

他忙收斂神情,笑道:

“我當(dāng)是甚大事?許是那李道士終于曉得自不量力為何物,沒臉皮見人,趁夜回他那飛來山……”

話聲未落。

又一道急報傳來。

“報!偽城隍人馬往本寺來了!”

場中終于按捺不住,驚呼嘩然一片。

寶光也顧不得佯作輕松,連聲追問:

“巡邏的人馬呢?怎生不加阻攔?”

“打頭的惡神兇焰滔天,煞氣一沖,巡邏人馬就散啦。”

“好賊子!他們出動了多少人手?有哪些頭目?”

“兇氣太熾,瞧不真切,約么有百十人鬼。”

寶光臉上陰沉,口中喃喃:“這幫妖賊,真敢動手不成?”

他雖眼高于頂,視窟窿城為野鬼,瞧城隍府為毛神,可城外那被從山峰碾成臺地的飛來山,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窟窿城如何兇,能搗毀它的城隍府又該如何惡。

心底急轉(zhuǎn)。

輪轉(zhuǎn)寺護(hù)法兵將有四萬一千有余,當(dāng)然那是對外宣稱,實際能戰(zhàn)之士有四千出頭,而輪轉(zhuǎn)寺與其余十三家不同,因荷負(fù)陰陽重任,大部人馬向不外調(diào)……

“寶光,戒癡戒嗔。”

忽有細(xì)語如清風(fēng)拂過廣場,場上僧人霎時如迎風(fēng)細(xì)草,紛紛伏倒,口呼“祖師”。

可瞧那徐徐步入廣場之人,并非僧人打扮,而是著玄衣、戴冕旒,腰束金玉帶,手把玉如意,儼然人間王侯模樣。

那王侯或說妙心禪師,到了大殿前,招呼報信的護(hù)法神兵匍匐上前。

“他可曾踏足巡道?”

神兵一怔。

“不曾冒犯?!?/p>

方向都不同,哪里挨得著?

“弟子們性命可有毀傷?”

“亦無毀傷?!?/p>

弟兄們跑得快,都沒咋傷著。

妙心聽了,唱了聲“阿彌陀佛”,撫須向眾僧笑道:

“原以為那李道人來歷不明,又喜與妖鬼為伍,是個貪婪殘暴不曉道理之徒,混世魔王之流,不想也有幾分佛緣與悟性,不枉本府贈他書信一封,渡化一番,果然立地成佛?!?/p>

周遭僧眾聽了,都贊嘆祖師果然佛法無邊,竟能化此兇頑,磕頭磕得越發(fā)誠懇。

寶光也恍然。

城隍府那幫兇神惡鬼雖悍勇,卻又不呆傻,怎會以百十人鬼來沖殺自已手下四萬一千余部眾?而此時前來,既不是為挑戰(zhàn),那便是為投誠。

心底懊惱。

一時慌張,竟叫老禿驢又踩著自個兒出了風(fēng)頭!

面上愈發(fā)恭敬。

“寶光慚愧。”

至于老禿驢,不,妙心禪師微微頷首,沒急登上神轎,只回身凝望著大殿。這間佛殿以規(guī)模與雕飾看,足以比肩帝王宮殿,然牌匾上卻空無一字,神臺上也空空如也,卻是座空殿。

尋常寺廟道觀,除卻所供主神,多有其余神佛陪祀,但輪轉(zhuǎn)寺不同,建寺之初,只是存放明行成祖師金身的祠堂,后陸續(xù)擴(kuò)建,也只是為供奉明行成歷代轉(zhuǎn)世金身,而后更成慣例,寺內(nèi)除了明行成的金身蟬蛻,不供一神一佛。

也因如此,在數(shù)百年前,錢塘高僧大德們重新厘定陰陽之時,特意選定輪轉(zhuǎn)寺來掌管輪回,畢竟,一些個大事要事實不足為外人知曉,哪怕是高居九霄云外已久不視人間俗事的神佛。

至于明行成祖師?一個千年前的傳說與那龍君的故事一樣,何其虛無縹緲。

理論講來,輪轉(zhuǎn)寺實是明行成的道場,而明行成亦是寺內(nèi)眾僧與眾神將唯一的宗主。

所以千年以來,只教萬家香火熏了幾具干尸枯骨,偌大的佛殿留給了空無一物的蓮臺寶座。

而今,這幾百年的空置終于要結(jié)束。

妙心目光幽幽。

待他登上城隍?qū)氉?,還有什么地方更適合作為新城隍的治所?輪轉(zhuǎn)寺是他的寺廟,是他的道場,又怎能奉他人為宗主,喚他人為祖師?!

心神暗暗激蕩之際,又有傳報。

“偽城隍已至山下。”

寶光天王恭聲請示,妙心卻好似沉浸在自已的遐想中沒有半句回應(yīng),寶光于是會意:“叫他們在山下候著?!?/p>

一貫的傲慢,妙心聽在耳中,毫不在意。一介孤魂野鬼、手下敗將,已不值一提??丛谒罢J(rèn)城隍,為自已開了個好頭的份上,若等會兒言行足夠恭敬,將來撤去明行成金身后,賞他一座偏殿容身也未嘗不可。

他昂首望天,天上蓮池黃中染青。

可惜,那十二個老鬼實在不識趣,在這重要日子,不肯讓輪轉(zhuǎn)寺晨鐘獨(dú)鳴。

以后且來計較!

他心底冷笑,張開雙臂,便有隨身服侍的天女上前,攙扶著他飛上神轎。

而后低眉垂目。

靜侯著……

咚~~

悠遠(yuǎn)鐘聲伴著佛音裊裊。

“譬如長者,有一大宅……”

咦?今兒是封神的日子,怎生奏的不是禮樂,卻是佛經(jīng)?

妙心禪師詫異睜眼。

抬頭瞧,東方天際未白。

低頭看,僧眾面面相覷。

誰鳴的鐘?誰唱的經(jīng)?

…………

山下。

鐘響之前。

“祖師有令,叫爾等在此等候?!?/p>

一隊護(hù)法攔住前路。

剛照面時,這些兵將先前還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大敵,可當(dāng)城隍府一方遞上拜帖,表示無意武斗,卻忽的又拿起了鼻孔看人。

李長安懶得理會他們,回頭道:

“和尚,交給你了?!?/p>

人群里,法嚴(yán)仍舊是那副潦草模樣,他雙手合十,唱了聲“阿彌陀佛”,不多言語徑直上前。

踏上石階的第一步,卻好似踏上了音階。

咚~~

鐘聲在黎明前夕回蕩。

伴著佛唱裊裊:

“……其宅久故,而復(fù)頓弊。”

“堂舍高危,柱根摧朽。

梁棟傾斜,基陛隤毀?!?/p>

佛音渺渺傳遞入輪轉(zhuǎn)寺后山一座偏僻小院。

院里廂房的床榻上,僵臥著一個臉頰清瘦的和尚,儀容整潔,面容紅潤,可若貼近,卻聽不著一絲呼吸,仿佛死人。

床榻下,蜷縮著一個小沙彌,腦袋一點一點正打著瞌睡。

迷迷糊糊間,聽著鐘響,聽著佛唱,又聽見床板“嘎吱”,以為天亮了,師兄弟過來換班。

一睜眼,腦袋上剛生出來的細(xì)發(fā)都嚇得根根豎了起來。

那瘦和尚,竟自個兒坐了起來,兩眼直勾勾對著前方。

不知是喜是嚇,小沙彌哇哇大叫:

“活啦!他活啦!”

夾雜著佛音:

“諸惡蟲輩,交橫馳走。

屎尿臭處,不凈流溢。”

……

“是朽故宅,屬于一人。

其人近出,未久之間,

于后舍宅,忽然火起?!?/p>

“站?。≌咀?!”

護(hù)法們連聲呵斥,可法嚴(yán)全然置若罔聞,自顧自步步攀登。

周遭信徒紛紛看來,包含種種意味的目光讓護(hù)法們?nèi)缑⒋淘诒常鼊e說,鐘聲已響,意味著

祖師法駕即將出行,介時,若撞見這丑和尚攔在路上,叫他們?nèi)绾纬宰锏闷穑?/p>

無奈之下,哪怕是心里打鼓,也咬起牙。

“此乃祖師巡道,豈容爾等踏足?”

護(hù)法們飛身降下,大部看住城隍府一行,余下兩員神將迅速出手試圖扣住法嚴(yán)雙肩,可指尖才挨著,都未及發(fā)力,便驚恐發(fā)現(xiàn),一身降魔鎮(zhèn)鬼的神力忽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見,香火凝成的金盔金甲亦片片消解,暴露出法相下虛弱的魂魄。

臨近的兩員神將,乍見此幕。

“是何妖法?!”

驚懼之下,一個揮起了金瓜,一個砍出了寶刀。法嚴(yán)除卻僧袍,身上別無他物,怎能抵擋神將兵刃?可非但城隍府袖手旁觀,連他自個兒也不閃不避,眼看要斃命當(dāng)場,那金瓜與寶刀卻突兀自個兒偏轉(zhuǎn)了方向,擦著法嚴(yán)掠過,擊向了神將彼此,一個險些被砸爛了腦袋,一個差點被卸掉了臂膀,留著兩雙驚恐的眼睛倉皇對望。

其余護(hù)法早駭?shù)蒙⒌絻膳?,目送著法?yán)踩著鐘聲步步拾階而上。

佛唱漸高:

“是時宅主,在門外立,

聞有人言:汝諸子等,

先因游戲,來入此宅,

稚小無知,歡娛樂著?!?/p>

“長者聞已,驚入火宅。

方宜救濟(jì),令無燒害?!?/p>

后山廂房。

瘦和尚人醒了,魂卻好似沒醒,不言不語的,瞪著眼就往外闖。

驚得小沙彌用盡了吃奶的勁兒去攔,他只穿了一件裈衣,屋外卻天寒地凍,好不容易蘇醒,再凍壞了如何是好?

沙彌只是個孩子,就算把自個兒掛上去,也阻攔不住,幸好鬧騰動靜招來作早課的師兄弟們,見著和尚醒來,且喜且驚都來幫忙。

可萬萬沒想,和尚枯瘦的身體里似乎藏著龍象之力,十幾個師兄弟連推搡帶拖拉,也停滯不了他徐徐向前的腳步。

直到。

“住手?!?/p>

那是個老成一截枯柴的老和尚,他輩分很高,院里的和尚都喚他師叔祖,他叫眾僧散開,自個兒望著瘦和尚,不知為何漸漸淚流滿面,他招呼弟子取來袈裟、串珠、法冠,為瘦和尚一一穿戴,不多時,儼然高僧模樣,而后領(lǐng)著弟子們追隨著瘦和尚的腳步。

唱誦經(jīng)文,亦步亦趨。

“諸子無知,雖聞父誨,猶故樂著,嬉戲不已。”

……

晨鐘聲聲驚破長夜,佛光高熾照徹云霄。

輪轉(zhuǎn)寺內(nèi)金光漫漫,教一切陰暗污濁無所遁形。

虛空中,護(hù)法們紛紛顯出法相,身放佛光,神威赫赫仿佛能掃滅一切魔障。可若能看破金光,瞧清他們臉上神情,便知他們個個慌亂得很。

無論現(xiàn)法相,還是放佛光,都非他們自已所愿,卻是香火凝成的法身自行其是。過去仰仗著能逞威風(fēng)、壓人鬼的法身,忽然之間反客為主,擺弄著自已呼應(yīng)著今夜寺中異像。

地上的僧眾更早已陷入惶恐之中,金光照耀之處,手中器具忽而都似有了生命,旗幟無風(fēng)招展,樂器自行吹奏。偏偏又伴著佛音,天上墜下紅白黃青四色蓮花,落在頭肩,化為清涼流入心底,消除煩惱,生出依慕,忍不住隨著佛音唱和。

而妙心年紀(jì)最長,修行最高,感知到的也最多,他模糊察覺,經(jīng)聲不是出自僧口,卻是來自于那九座供奉著金身的佛殿,這金光這鐘響并非誰人所為,而是整個輪轉(zhuǎn)寺在歡欣在雀躍。

可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什么也做不了。

因為他身上由香火凝成的佛法神通亦是最重,過去,這佛法神通是他的華衣,是他的甲胄,是耳目,是手足,而今變作沉重的枷鎖,將他死死定在了華貴的神轎上。

聽著經(jīng)聲陣陣:

“以眾寶物,造諸大車,莊校嚴(yán)飾,周匝欄楯;

四面懸鈴,金繩交絡(luò),真珠羅網(wǎng),張施其上?!?/p>

……

所幸,這種折磨沒有太久。

不多時。

從后院方向走來一群僧人,他們與廣場上其他僧人不同,沒那么衣衫華貴,沒那么“寶相圓滿”,只是普通和尚,唯有為首的一個,披著錦襕袈裟,戴著蓮花發(fā)冠,陪著七寶念珠,神情無悲無喜,儼然高僧模樣,領(lǐng)著僧眾,緩步上前,念誦經(jīng)文:

“一切眾生,皆是吾子,深著世樂,無有慧心。

三界無安,猶如火宅,眾苦充滿,甚可怖畏?!?/p>

又見山門自行洞開。

遙見一僧,步步登上石階,金枷銀鎖、夜游武判等陰司大神緊隨其后。

此僧衣著素寒,儀容潦草,似個鄉(xiāng)野討食的苦行游僧??刹铰拈g,蓮花亂墜,佛唱相伴:

“如斯罪人,常生難處,狂聾心亂,永不聞法;

于無數(shù)劫,如恒河沙,生輒聾啞,諸根不具?!?/p>

……

兩方人馬進(jìn)入廣場,各自駐足,

唯有那高僧與游僧,繼續(xù)穿過茫然的護(hù)法、無措的僧人,彼此相向而行。

隨著兩者漸近,金光愈加燦漫,濃郁猶如實質(zhì),鐘聲陣陣,在光芒里蕩起水波,翻起漣漪作佛唱:

“告舍利弗,我說是相,求佛道者,窮劫不盡。

如是等人,則能信解?!?/p>

“汝當(dāng)為說?!?/p>

很快,在場者眼里只見金光,耳中唯余鐘聲,高僧與游僧終于相會,最終,合二為一。

沒有再添異像,也沒有多增神跡,相反,佛光迅速沉降,鐘聲停了,佛唱也靜了。

唯有廣場中央,法嚴(yán)一聲輕誦。

“妙法蓮華經(jīng)?!?/p>

……

金光既滅,僧人與護(hù)法們終于得了自由。

有對城隍府怒目而視,有對后來的僧人大聲呵斥,但更多是迷惑,是惶恐,他們紛紛望向了他們的主心骨——端坐在神轎之上的妙心禪師,慌亂呼喊著“祖師!祖師!”

可挨得近,譬如寶光,卻分明能瞧見妙心禪師珠旒之下目光散亂,口中反復(fù)呢喃著一個詞。

“祖師?”

……

“爾等愚僧好生蒙昧,對著個假佛假祖師磕頭不止,見著真佛真祖師卻反倒不拜嗎?”

千年之前的縹緲傳說走入現(xiàn)實,哪怕有金光、佛唱讓輪轉(zhuǎn)寺本身作出證言,卻仍讓人難以置信,一時瞧瞧佇立原地輕聲誦經(jīng)的法嚴(yán),一時往往高坐神轎默不作聲的妙心,僧人護(hù)法個個猶疑不定。

但很快,隨法嚴(yán)肉身而來的和尚們作了表率,齊齊伏拜,但其余僧眾大多不為所動,仿佛不是一路人。實則,確實不是一路,輪轉(zhuǎn)寺中有兩派僧人,一派是常住派,多是本土子弟,另一派則是歷代護(hù)送金身南歸的僧人所傳,被稱作僑居派。

可緊接著,寶光天王為首的護(hù)法兵將亦齊齊下拜,恭稱“法主”。由不得他們不拜,法嚴(yán)誦經(jīng)聲雖輕,可落在耳中,卻字字如千鈞之重加諸法身,壓得他們不得不低下頭來。

有了護(hù)法們帶頭,再加上妙心仍一聲不吭,場中僧眾終于頂不住壓力,陸陸續(xù)續(xù)伏拜叩首。

李長安長舒了一口氣。

贏了!

昔日出海尋城隍印,是在不可行中掙一個可行,可真尋回了城隍印,就一定贏得了十三家?誰也不敢肯定。但當(dāng)與法嚴(yán)在龍宮重復(fù),交流了錢塘現(xiàn)狀,得知其本來身份,道士便決定換個計劃。要贏棋,與其捉棋子,何如捉棋手?十三家要不惜一切推輪轉(zhuǎn)寺的妙心作錢塘城隍,如此甚好,咱們就奪了輪轉(zhuǎn)寺!

而今計劃成了大半,當(dāng)務(wù)之急,是繼續(xù)完成巡神的儀式。舞臺既已搭好,真正的主角若不登場,豈不可惜。

正好天際泛白,事不宜遲,正要張羅巡行。

忽聽得一片叩首里。

鏘。

李長安汗毛倒立。

那是刀劍出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