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便絕不能讓你下山去了!”
廣成子伸手按住清虛道德真君的肩膀,語氣斬釘截鐵,“此事一步錯便步步錯,若你貿(mào)然出手,不僅自身要遭因果反噬,還會牽連整個闡教,到時候可就真的無法挽回了?!?/p>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金仙,話鋒一轉(zhuǎn),“至于被扣押的弟子們,總不能任由他們留在武安城。
趙誠這人身殺性太烈,行事又毫無規(guī)律可言,弟子們留在他手中太過危險,必須派人去將他們和法寶都帶回來?!?/p>
這話雖沒明說,但眾人都清楚,本質(zhì)就是去“撈人撈法寶”。
說起來確實丟人,可若是不管這些弟子,任由他們在武安城做苦力、受奴役,那闡教的顏面才真要丟盡了。
好在,此番下山只為救人尋寶,算不上主動干涉天命運轉(zhuǎn),倒也合情合理。
廣成子的目光在眾金仙臉上。
掃過,最終定格在太乙真人身上,“太乙,你去吧。
你向來想法靈活,又沒有弟子被扣在此事里,與人道氣運、天道因果的牽連都淺,不會輕易觸發(fā)心劫?!?/p>
“我去?”
太乙真人聞言一愣,圓臉上滿是意外,隨即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干脆利落地拒絕,“不行不行!
我修為太強,看那趙誠小子又不順眼,萬一沒控制住力道,把他弄死了,咱們這群人不得一起倒霉?”
他一邊說,一邊往后退了兩步,直接坐到旁邊的玉座上,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去不了去不了,師兄還是另選他人吧?!?/p>
其實太乙真人心里打得算盤清楚。
他除了哪吒,再沒其他弟子,此番被扣的都是師侄輩,與他關(guān)系本就不深。
更何況趙誠那小子邪性得很,殺又殺不得,他一個金仙何必下山去招惹這麻煩?
萬一真一時興起把人打死了,攪亂天道因果,給自己惹一身殺劫,那才真是得不償失,連地方說理都沒有。
“你去不去?”
廣成子臉色沉了下來,語氣帶了幾分壓迫。
“不去?!?/p>
太乙真人梗著脖子,半點不讓。
“我今天打死你……”
廣成子氣得抬手就往懷里掏,想拿番天印拍醒這憊懶的師弟,可手伸到一半?yún)s僵住了。
他這才想起,番天印早就被殷郊帶下山,又被趙誠奪走了。
偏偏就在這時,他心頭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悸動。
那是番天印禁制被強行破除的感應(yīng)!
一道、兩道……
十道禁制幾乎是眨眼間就被破去,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跟隨自己千年的法寶,與自己的聯(lián)系正一點點減弱,就像水流從指縫間溜走,抓都抓不住。
廣成子的臉色驟然一變,心口像是被掏空了一塊,又疼又悶,“我的番天??!”
“這小子破禁制怎的這般快?”
他瞪大了眼睛,滿是難以置信。
想當(dāng)初他為番天印煉制這些禁制,耗費了無數(shù)心血,尋常金仙想要破解,也得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可趙誠倒好,眨眼間就破了十道。
還沒等他消化這震驚,片刻后又是十道禁制碎裂的感應(yīng)傳來,近乎是不給人反應(yīng)的時間,他就已經(jīng)失去了對大半法寶的掌控。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廣成子又憤恨又憋屈,抬頭瞥見太乙真人早已消失在天邊的背影,更是怒意升騰,氣得牙根都發(fā)癢。
太乙真人的天賦根行本就極強,連元始天尊都對他多有偏愛,可他性子卻太過隨性憊懶。
自從收了哪吒做徒弟,便再也沒開過山門收徒,一身珍藏的法寶,也大多都給了哪吒。
偏偏哪吒爭氣,修為進展極快,旁人也挑不出半分錯處。
如今倒好,他直接跑了,擺明了不想摻和這事,連找的理由都讓大伙無法反駁。
畢竟在場的金仙,誰沒在心里想過要弄死趙誠?
太乙真人本就隨性,再加上殺劫影響,真要是一個沒忍住把趙誠打殺了,那所有人都得跟著倒霉。
無奈之下,廣成子只能壓下怒火,重新在眾金仙中物色人選。
他目光掃了一圈,最終落在了懼留孫身上,語氣緩和了幾分,“懼留孫師弟,你心性向來穩(wěn)重,可愿下山一趟,將弟子們和法寶都帶回來?”
懼留孫對趙誠早有怨念——他的兩個徒弟孫通、黃成玉都被趙誠扣押,如今更是生死未卜。
一聽這話,他當(dāng)即站起身,語氣堅定,“師弟愿往!”
廣成子見狀,欣慰地點了點頭,叮囑道:“好,就由你去。
切記小心行事,只需將弟子們和法寶帶回即可,莫要與趙誠過多糾纏。”
懼留孫拱手應(yīng)下,語氣中帶著幾分自信,“放心吧師兄!
我好歹是闡教金仙,若是連在一個化神小賊手中帶人離開都做不到,那這千年修為豈不是白修了?”
旁邊的黃龍真人也笑著附和,“是啊師兄,太乙?guī)熜志褪翘^謹(jǐn)慎了。
其實咱們之中任一一人下山,都能輕易將弟子們帶回來,那趙誠哪有本事阻撓我們?”
普賢真人卻皺了皺眉,提醒道:“還是小心為妙。
趙誠給弟子們都設(shè)下了精神禁制,萬一咱們動手時被他激發(fā),弟子們怕是要遭殃?!?/p>
玉鼎真人卻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那等小伎倆,在仙人之下或許覺得棘手,可對我們這些金仙來說,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隨手就能破解。”
靈寶大法師微微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擔(dān)憂,“話雖如此,可趙誠身上實在古怪,他絕非尋?;裥奘?。
尋?;裥奘?,哪能領(lǐng)悟上百種法則之力,還每種都如此精深?”
赤精子卻滿是自信地笑了,“別說上百種,就算是上千種,他終究也只是個化神修士,距離金仙,還隔著天仙這一道天塹!”
他頓了頓,看向懼留孫,語氣中帶著幾分鼓動,“更何況,那趙誠嘴上再狂妄,還能真的不怕金仙?
只要你一現(xiàn)身,他還敢不放人?”
“師弟你且大膽去,讓那趙誠小兒見識見識闡教金仙的厲害,免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若是他識趣,你便好好教導(dǎo)教導(dǎo)他,何為天命所向,免得他日后再胡作非為,擾亂我闡教大局!”
“就算他不識趣,你略施小誡也未嘗不可。
只要別把他打殺、打殘,想來也算不上擾亂天道,對吧?”
廣成子看了赤精子一眼,沒有說話,卻默認(rèn)了他的提議。
略施小誡而已,只要把握好分寸,對天道運轉(zhuǎn)的干涉微乎其微。
就算真有一點氣運反噬,以他們修行數(shù)千年的金仙道行,也足以應(yīng)對。
更何況,在場的金仙誰不想好好懲戒一下趙誠?
這口氣,大家都憋了太久了。
一旁的清虛道德真君滿臉羨慕,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敢提出由自己去。
他怕自己見到趙誠的那一刻,就忍不住動手殺了對方,到時候只會釀成大禍。
懼留孫撣了撣素色道袍上的褶皺,挺直了腰身。
一想到之前因為趙誠在師兄弟面前丟的臉面,想到被扣押的弟子與法寶,再想到趙誠在觀天鏡中放出的狂言,他心中的急切就壓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就下山。
“師兄師弟們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話音落,他周身泛起一層淡金色的仙光,身影瞬間消失在九仙山巔。
……
武安城的街頭,人聲鼎沸。
小販的吆喝聲、百姓的談笑聲、車馬的轱轆聲交織在一起,透著一股凡俗人間的煙火氣。
一道素色道袍的身影正大搖大擺地游走在街巷之間,他走路四平八穩(wěn),每一步踏出,身形便會瞬間掠過幾十丈距離,如同縮地成寸。
偶爾與尋常百姓擦肩而過時,那些百姓卻像是沒看見他一般,依舊與身邊人說說笑笑,對他視而不見。
這人正是剛下凡的懼留孫。
他素來心性穩(wěn)重,深知趙誠的古怪,所以一進入武安城,并沒有急著去找趙誠算賬,而是打算先找到被扣押的闡教弟子,探查他們識海中的精神禁制。
等解開禁制,確保弟子們安全后,再去找趙誠討要說法也不遲。
以他金仙的修為,只需將神識一展,便能輕松覆蓋整個武安城,輕易找到弟子們的蹤跡。
可如今的武安城,早已被趙誠用混元幡籠罩,天機被徹底遮蔽。
若是他強行施展神識窺探,必定會驚動趙誠。
萬一對方狗急跳墻,提前激發(fā)弟子們識海中的禁制,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
無奈之下,懼留孫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在城中游走探查。
好在他身為金仙,手段高超,想要隱匿身形不被發(fā)現(xiàn),倒也輕松。
就這般在街巷中游走了約莫半炷香的功夫,懼留孫終于在城南的一片礦場區(qū)域,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正是姬英。
此刻的姬英,早已沒了往日的仙風(fēng)道骨,身上的道袍沾滿了塵土,臉上更是灰頭土臉,正彎腰搬著一塊足有半人高的青石磚,模樣狼狽至極。
看到這一幕,懼留孫的心頭瞬間涌起一股怒火。
趙誠竟敢真的將闡教弟子當(dāng)做苦力使喚,這簡直是在打闡教的臉!
“好你個趙誠!竟敢如此折辱我闡教弟子!
待我解開他們的精神禁制,定要好好給你個教訓(xùn)!”
他壓下心頭的怒意,身形一閃,瞬間出現(xiàn)在姬英身后,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姬英渾身一震,猛地回頭,當(dāng)看清來人是懼留孫時,眼中瞬間爆發(fā)出狂喜的光芒,激動得聲音都發(fā)顫,“師叔!您來救我們了?”
下一刻,他像是終于找到了靠山,之前壓抑的委屈與憤怒盡數(shù)爆發(fā)出來,眼中閃過一抹猩紅,咬牙切齒道,“師叔!您快去找那趙誠算賬!
他竟敢藐視闡教,還敢對師尊們出言不遜,簡直狂妄至極!”
懼留孫抬手揮過姬英的額頭,一股柔和的仙力如同清泉般涌入他的識海,瞬間撫平了他躁動的情緒。
“別急?!?/p>
懼留孫的聲音沉穩(wěn),“先把你識海中的精神禁制解開,趙誠跑不了,這筆賬咱們慢慢算?!?/p>
他頓了頓,叮囑道,“放開你的識海,我?guī)湍憬饬诉@禁制?!?/p>
姬英聽到這話,頓時松了口氣,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連忙乖乖放開識海,任由懼留孫的元神之力涌入自己的識海之中。
可下一秒,懼留孫的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臉上的輕松也被凝重取代。
“好歹毒的精神禁制!”
以他金仙的修為,對付一個化神修士設(shè)下的禁制,本應(yīng)是手到擒來,指尖一點便能徹底抹除。
可趙誠設(shè)下的這道禁制,卻像是藤蔓般,早已與姬英的識海元神緊緊糾纏在一起,甚至融入了姬英的元神核心之處。
若是強行抹去禁制,姬英的元神也會跟著受損、
輕則根基盡毀,修為從此停滯不前,重則元神潰散,直接魂飛魄散。
也難怪懼留孫會說這禁制歹毒。
姬英還不知道懼留孫面臨的難題,依舊在喋喋不休地訴說著趙誠的罪狀,語氣中滿是憤懣,“師叔,您是不知道,那趙誠有多狂妄!
他明知楊任師弟他們是闡教弟子,還敢痛下殺手,把他們打得魂飛魄散!
您一定要為他們報仇?。 ?/p>
說著說著,他察覺到識海中的禁制依舊存在,不由得有些疑惑,“咦?師叔,您怎么還沒解開精神禁制???”
懼留孫眉頭皺得更緊,語氣凝重,“這禁制比我想象的要復(fù)雜,不好解。
你且穩(wěn)住元神,我需要一點一點剝離禁制。
若是有半分失誤,恐怕會損傷你的元神?!?/p>
姬英聞言,不敢再多言,連忙集中精神,全力配合懼留孫。
可就在懼留孫的仙力剛觸碰到那道禁制的瞬間,遠在武安城主府中的趙誠,突然睜開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哦?想破解我的禁制?有幾分膽子?!?/p>
他心神一動,指尖輕輕一捻,瞬間激發(fā)了姬英識海中的禁制。
“啊??!”
劇烈的痛苦瞬間席卷了姬英的元神,那感覺就像是有無數(shù)把利刃在切割他的識海,千刀萬剮般的劇痛讓他渾身劇烈戰(zhàn)栗,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哀嚎。
他蜷縮在地上,身體扭曲掙扎,額頭上青筋暴起,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艱難地對懼留孫喊道,“師叔……他、他激發(fā)了禁制!
快……快去殺了他!”
原本正小心剝離禁制的懼留孫,見狀頓時停住了手。
他不敢再動了,生怕自己這一動,會讓姬英的元神遭受更重的創(chuàng)傷。
他看著地上痛不欲生、翻滾哀嚎的姬英,心頭的怒火如同火山般翻涌,幾乎要壓制不住。
“趙誠……”
懼留孫攥緊了拳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可他卻只能強壓下動手的沖動,只能對著姬英沉聲道,“你忍一忍,等我想辦法解開禁制再說!”
可他的話音剛落,臉色突然微微一變。
一道帶著冷意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
“你這老頭,進別人家也不知道先拜會主人,就逗人家的狗,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