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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墨徒鑄械驚神工,血屠觀機定霸圖

王稽豁然抬頭,想要說些什么,卻又顧忌之前表現(xiàn)出來的慷慨就義。

深怕這是陛下詐他的計策。

然而拖拽他的軍士已經(jīng)上來了,鐵鉗似的大手扣住他的胳膊,將他往門外拖。

王稽的靴底在地上犁出兩道深痕,他拼命掙扎著,頸間的玉飾被扯斷,滾落在嬴政腳邊。

此時所有的慷慨就義陡然破滅,只剩下滿滿的求生欲和對死亡的恐懼。

“陛下!臣……臣罪不至死??!

是趙誠!

是他故意扣糧,想讓陛下在趙地出丑?。 ?p>他嘶喊著,聲音尖利得像被踩住的貓,“昌平君能作證!邯鄲城里的官員都能作證!”

但嬴政卻不看他,而是看了看一旁的頓弱,“傳信趙誠,讓血衣軍調(diào)糧草來!”

這一句話,直接讓王稽面如死灰。

讓那血屠親自來調(diào)糧草,那這所有的圖謀不都會瞬間敗露。

若是那趙誠得知了他們做的事情,細查之下,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頭滾滾啊!

完了……

王稽的掙扎和求饒聲突然衰弱下去。

噗!

人頭落地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還在地上摸索的小吏聽到這聲音,渾身劇烈一顫,像被抽走了骨頭似的癱在地上,褲腳滲出一片濕痕。他抬起頭,臉色慘白如紙,牙齒打著顫:“陛、陛下饒命!小的……小的只是聽王大人吩咐……他說只要按他教的話說,就能活命……”

嬴政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揮了揮手,像是在趕一只煩人的蒼蠅:“這個也砍了。”

他本還想看看那所謂的“證據(jù)”究竟是何模樣,沒想到這兩個蠢貨連戲都演不圓。一群靠著鉆營上位的墨吏,也敢打著寡人的旗號,想借刀殺人?

軍士們上前拖那小吏,小吏哭得涕泗橫流,連滾帶爬地往嬴政面前湊:“陛下!小的知道錯了!小的還知道他們藏在驛館柴房里的賬冊!是改了各城糧草去向的假賬冊??!”

嬴政終于抬了抬眼,目光落在他涕淚橫流的臉上,冷笑道:“現(xiàn)在說這些,晚了?!?p>刀鋒再次落下時,驛館外的風變得更加喧囂。

風塵甩起斷玉的氅衣,上下翻飛。

斷玉指尖捻著那份“證據(jù)”,微微一震,便將其震成了碎片,隨風消散。

而后她緊了緊氅衣,望了望邯鄲的方向,水潤的眸子里閃過思念之色。

縹緲身影隨風而去,裹著塵土的風吹散呢喃細語。

“爵爺這么久還不回來,妾奴只好來找你了……”

……

邯鄲城的王宮深處,近來已少見往日那般此起彼伏的炸缸巨響。

曾經(jīng)堆滿廢鐵、彌漫著硫磺味的焦黑院子,如今已被整齊的木架與轟鳴的器械填滿。

徹底成了墨家子弟的機關工坊。

青磚地被煙火熏得發(fā)黑,墻角的鐵砧上還凝著未冷的鋼水痕跡,十幾個赤膊的工匠正圍著一臺黃銅大缸忙碌,額角的汗珠滴落在灼熱的金屬上,濺起細碎的白煙。

“將軍請看。”

禽滑厘搓著滿是黑灰的手,引著趙誠穿過工坊,聲音里難掩興奮,“自您上次點破那高壓密封的竅訣,蒸汽機的效能已經(jīng)提了七八成!”

他指向工坊中央那臺吞吐著白汽的龐然大物。

鑄鐵底座深深嵌在地基里,三根黃銅汽缸并排而立,活塞在缸內(nèi)往復運動,帶動著上方的鋼質(zhì)壓錘。

壓錘每落下一次,都發(fā)出“咚”的悶響,震得地面微微發(fā)顫。

一塊燒得通紅的鐵塊被鉗在砧上,壓錘落下時,鐵塊如面團般被碾成薄片,邊緣齊整得如同刀裁。

“這便是‘百煉機’,”

禽滑厘指著壓錘旁的標尺,“看這刻度,一毫一厘都不差。

前日鍛的那批弩機零件,裝上去之后,射程竟比尋常弩箭遠了二十步,且十發(fā)九中,誤差不超半尺?!?p>旁邊的相里勤正拿著卡尺測量剛鍛好的蒸汽管道,接口處的螺紋細密如齒,他抬頭笑道。

“從前鑄管十根里總有兩三根漏汽,如今有了這百煉機,鋼料柔韌得能繞指,便是彎成環(huán)也不會裂,而且精密程度遠勝于從前。”

穿過百煉機,工坊東側(cè)的冶鐵區(qū)更是熱火朝天。

與傳統(tǒng)的水力鼓風不同,這里的皮囊被一個鐵制轉(zhuǎn)輪帶動,轉(zhuǎn)輪連著蒸汽機的傳動軸,每轉(zhuǎn)動一圈,皮囊便“呼哧”鼓起一次,將風源源不斷地送入熔爐。

爐內(nèi)的火焰不再是橙紅色,而是泛著刺眼的白光,映得工匠們的臉如同涂了金粉。

“這叫‘沸川’?!?p>禽滑厘往爐里添了一捧礦石,“蒸汽鼓風比水力鼓風穩(wěn)得多,便是天旱斷水也不怕。

從前煉一噸高碳鋼不知要多久,如今一個時辰便成,且雜質(zhì)少了七成。

昨日鑄的那批農(nóng)具,鋤頭刃口磨得再薄,也不會卷邊,農(nóng)人們見了,恐怕都要當成傳家寶?!?p>正說著,幾個新面孔的墨家弟子抬著零件匆匆走過。

他們本是上月來勸禽滑厘回機關城的,見了這工坊里的景象,當即挽起袖子就加入了研發(fā),絕口不提回去的事情了。

其中一個弟子笑道:“從前總以為‘兼愛非攻’只在口舌,見了這沸川才明白,讓百姓有好鐵用、有飽飯吃,才是真的兼愛?!?p>走到工坊后院,趙誠的目光被一臺架在木架上的水車吸引。

這水車沒有葉片,取而代之的是一串鏈斗,鏈斗連著蒸汽機。

隨著機器運轉(zhuǎn),鏈斗從旁邊的池塘里舀水,順著竹管送向高處的田壟模型,水流在模型上漫開,浸潤了整個沙盤。

“這是‘潤田車’,”禽滑厘指著沙盤上的刻度,“尋常龍骨水車最多提三丈水,這潤田車能提十丈,且不用人推牛拉。

按這速度,千畝田一日便能澆完,便是遇上大旱,也能保收成?!?p>不遠處的織坊里,織布機的“咔噠”聲密集如雨點。

一臺經(jīng)緯機旁站著兩個女工,她們只需輕踩踏板,蒸汽機便帶動綜片起落,絲線在經(jīng)緯間穿梭,織出的麻布細密得能透光。

相里勤拿起一匹布笑道:“這機括能調(diào)經(jīng)緯密度,織絲綢時,花紋比繡娘描的還準,速度是從前的十倍。”

最讓趙誠眼前一亮的,是工坊盡頭的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