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誠低眸掃了一眼下方的青竹劍翁和眾劍廬長老,眼眸之中閃過一道深不可測的劍意。
那劍意不顯鋒芒,卻如深海藏鋒,透著一種“盡知劍廬本源”的從容與厚重。
僅僅是被這道劍意掃過,場間幾位長老便下意識攥緊了劍柄,渾身寒毛直豎。
竟生出一種在他面前,自己的劍道粗淺異常的錯覺。
“嘶……這怎么回事?”
一名長老率先倒抽一口涼氣,聲音都發(fā)顫,“這小子怎么突然一掃頹態(tài)?剛才不是還快撐不住了嗎?”
“難不成……師兄沒破開他的防御,反倒是他借著對抗,突破了?”
另一位長老眉頭擰成疙瘩,越想越覺得心驚。
這小子如此年輕都已經(jīng)能夠?qū)箮熜职倌陝σ?,若是再進一步……
“你們剛才可看到他眼中的劍意?”
最年長的那位長老突然驚疑不定低喝,眼神里滿是難以置信,“我怎么覺得,他剛才流露的那道劍意,比青竹蓄了百年的劍意還要精深?“
”這絕不可能!”
“是錯覺吧?”
有人下意識反駁,卻又底氣不足地后退半步,“他才修行了多少年,怎么可能領悟比青竹師兄還深的劍道,何況,他提著把大戟,也不像是學劍的……”
“可我剛才也覺得,那劍意壓得我喘不過氣。”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他明明只是一名山下的野修,為何身上有如此多的奇異之處,背后怕是另有深厚傳承!”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臉上的期待早已換成濃濃的不安,心底那股“不祥預感”越來越強烈。
趙誠的變化,實在超出了所有人的認知。
而下方的青竹劍甕,此刻早已是強弩之末。
他的手指死死捏著劍訣,嘴唇干裂得泛白,連催動劍氣的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發(fā)抖。
補元丹的藥效早已過去,全靠一口“不能輸”的氣硬撐。
可當他抬眼,看到趙誠神采奕奕的模樣,看到那層本該破碎的金光驟然凝實時,整個人如遭五雷轟頂!
“怎……怎會如此……”
他嘴里喃喃著,眼中最后一點光亮瞬間熄滅。
期待了這么久,耗盡了所有真元,甚至賭上了百年劍意,到最后卻發(fā)現(xiàn),對方根本沒盡全力,之前的“頹態(tài)”全是裝的!
那根緊繃了許久的“弦”,在這一刻轟然繃斷!
“噗——”
一口暗紅色的鮮血猛地從青竹劍甕口中噴出,濺在身前的石階上,開出一朵刺目的血花。
他渾身劇烈一顫,再也撐不住,手中的青玉劍“當啷”一聲脫手落地,整個人像斷了線的木偶般向前撲倒,額頭重重磕在石階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師兄!”
“師尊!”
驚呼聲瞬間炸響!
長老們再也顧不上驚疑,紛紛身形一閃,搶步上前。
劍龍子更是連滾帶爬地沖過去,顫抖著扶起青竹劍甕的肩膀,卻見他臉色慘白如紙,氣息微弱得幾乎探不到,嘴角還在不斷溢出細碎的血沫。
顯然是心神受創(chuàng),又受到劍意反噬,傷得極重。
有長老痛心疾首,氣的跺腳,“哎呀!師兄封鞘蓄銳百年的劍意,不出則已,出則一往無前,必要斬破眼前一切困頓才行!”
“如今這一劍出,卻折在這小輩身上。
沒有建功不說,還不得寸進,師兄這百年積蓄的劍意,算是毀了,他遭此反噬,修為怕是要倒退幾十年?。 ?/p>
“該死的張狂小輩!你誤我?guī)熜?!今日必不讓你囫圇走出劍廬!”
“欺我弟子,破我山門,辱我?guī)熜?,你真當劍廬無人能制你???“
眾多長老此時已經(jīng)是怒極了,好幾位須發(fā)皆白的老家伙都是渾身劍氣激蕩,發(fā)絲飄飛如刃,割裂了清風!
青竹劍甕已經(jīng)倒下昏厥,他們再也不需要顧忌青竹劍甕的尊嚴,一時之間齊齊出手,劍鳴無盡,直抵趙誠。
趙誠眉頭微微一皺,怎么要一起出手了?
他雖然說已經(jīng)將劍廬真意推演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但也無法在如此亂象之中,將眾人的絕學瞬息領悟。
從他人施展出來的劍道之中領悟其中脈絡劍韻本身就是極為不可思議之事,這就像是有些人看了一眼蒸汽機如何運轉(zhuǎn),就直接會建造蒸汽機一樣。
從表象反推本質(zhì),十分艱難。
趙誠也是因為有破幻與清明兩種神通加持,又有系統(tǒng)這種能夠投入壽命推演的逆天之物才能夠通過表象反推領悟他人劍招。
如今對方一起出手,糾纏到一起,看都看不清楚,如何領悟?
一念及此。
他卻也不慌不忙,任由那些劍招朝著自己涌來,反而撤去了身體周圍的金剛真元,就好像任由這些長老要殺掉自己一樣。
嘴上則是狂笑道,“這便是劍廬?真是有出息!”
眾人見狀,劍招紛紛一頓,怒目而視。
趙誠奚落道,“哈!一個長老全力出手打不過我,便要趁我真元枯竭群起而攻,劍廬還真是好樣的!”
“一點格局都沒有,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千年傳承???”
眾長老怒極,但手下劍招卻紛紛為之緩慢下來,顯得猶豫不決。
劍道本是一往無前,眾人這一猶豫,自然是威能大減,劍招也是變得不倫不類。
當此之時,劍龍子突然怒喝出聲,”賊子狡猾,眾位師叔不要著了他的道,趁他病要他命!“
當此之時,諸位長老有人面露躊躇,有人不屑,也有人目光一厲。
就在劍招即將再次動時,冥冥之中,卻有一聲輕幽幽的嘆息飄來,似帶著無盡蕭索,又藏著幾分無奈。
“唉!”
這聲嘆息剛落,異變陡生。
半空之中,那十余道劍虹竟驟然黯淡七分,一種寂滅黯然之意涌現(xiàn)在這天地之間,連周遭的風都似停了,只剩下劍刃“嗡嗡”的哀鳴。
下一秒,所有劍招竟如遇寒流般,齊齊向后縮去。
眾長老皆是一愣,隨即臉色驟變:“這劍意……是掌門的‘萬象歸寂劍’?”
“掌門師兄回來了?”
“是……是掌門師兄!”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場邊的石階盡頭,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位身著素色青袍的中年人,眉宇間帶著幾分書卷氣,大袖飄飄如流云,面容清秀,卻透著一股與世無爭的淡然。
只是他眼底藏著一抹化不開的蕭疏,倒像個沉浸在秋意里傷春悲秋的落第書生,而非執(zhí)掌千年劍廬的掌門。
他就那樣靜靜站在那里,未動半分,卻讓全場激蕩的劍氣都斂了去,只剩下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