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通與黃成玉此番下山,本是奉了師命來凡世歷練,為日后的局勢鋪路。
可若是此刻死在趙誠手中,還落得個形神俱滅的下場,那別說參與日后的封神大業(yè)、求得仙位了,就連最基本的輪回轉世資格,都成了奢望。
到時候就算他們的師尊震怒下山,將趙誠挫骨揚灰為他們報仇,又有什么用?
人死不能復生,形神俱滅更是連重來的可能都沒有,到時候一切都晚了。
“趙……趙兄!您冷靜些,千萬別沖動!”
孫通看著趙誠一步步朝自己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尖上,讓他胸口發(fā)沉。
他連忙急切地開口,聲音里滿是哀求,“您看,殺了我們對您也沒什么好處?。?/p>
何必結個死仇,不如咱們坐下來商量商量,定有兩全的法子!”
趙誠的腳步頓在他身前,低頭看著他灰敗的臉色,眼神里帶著幾分冰冷,“殺了你們,確實沒什么好處。
可若是不殺,還要花心思看著你們兩個,又有什么好處?”
孫通與黃成玉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有戲”的劫后余生,連忙說道,“我們二人的法寶現(xiàn)在都在您手里,我們身上實在拿不出更好的東西了!”
說到這里,孫通頓了頓,又急忙補充,“但只要趙兄您不殺我們,我們?nèi)蘸蠖ㄈ粫朕k法報答您,絕不食言!”
“光說報答,未免太虛無了。”
趙誠搖了搖頭,語氣里帶著一絲不耐,“你倒是說說,打算怎么報答我?”
孫通心里一緊,連忙搜刮著腦子里的主意,片刻后眼睛一亮,急忙說道,“我?guī)熜值芏?,愿意投靠武威君您,為您做事?/p>
雖說我們的實力比不上您,但也還算有些本事。
我精通土遁術,師弟擅長沙場作戰(zhàn),只要您肯收留我們,我們一定盡心盡力,絕不敢有二心!”
趙誠聞言,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會土遁術,這倒是個用處。
可你日后是否盡心盡力,誰也說不準。
萬一有了機會,你怕是會跑得比誰都快吧?”
孫通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急聲說道,“這還不簡單!捆仙繩本就有拘禁真靈的異能,只要我?guī)熜值芏烁鲗⒁豢|真靈送入捆仙繩中,您日后便可憑借捆仙繩,隨時拘押我們二人。
就算我們逃到天涯海角,只要您念頭一動,真靈便會受捆仙繩牽引,我們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還有這功能?”
趙誠愣了一下,低頭看向手中的捆仙繩。
“這奧妙藏在捆仙繩的第三層禁制里,您只需用神識探查一番,便能知曉。”
孫通連忙說道,生怕趙誠不信。
趙誠依言將心神沉入捆仙繩中,神識順著禁制脈絡游走,果然在一處隱蔽的角落,感受到了一股專門鎮(zhèn)壓真靈的拘禁之力。
那股力量溫和卻不容掙脫,一旦真靈入內(nèi),便會被牢牢鎖住,與捆仙繩形成感應。
“原來如此。”他收回神識,淡淡說道,“那你們現(xiàn)在,就將真靈送進來吧?!?/p>
孫通聽到這話,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知道自己算是暫時撿回了一條命,連忙凝神靜氣,將識海最深處的一縷真靈抽離出來。
這真靈與三魂七魄不同,乃是轉世投胎時最根本的靈魂本源,比三魂七魄還要金貴脆弱,就算是化神期的修士,也絕不會輕易觸碰真靈。
平日里,真靈都藏在識海的核心,被神魂層層裹護,連自己都不敢輕易驚擾。
可現(xiàn)在,為了活命,他也顧不上這些了。
只要能活下來,日后等師尊出手奪回捆仙繩,真靈自然能取回,眼下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一縷淡白色的靈光從孫通眉心飄出,緩緩融入捆仙繩中。
黃成玉見狀,也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咬了咬牙,同樣從眉心引出一縷真靈,送入捆仙繩內(nèi)。
趙誠再次將心神沉入禁制,感受到兩縷真靈在其中安穩(wěn)停留,與捆仙繩的禁制形成了微弱的聯(lián)系。
只要他念頭一動,便能通過真靈感知到二人的位置,甚至能引動禁制,讓二人承受神魂之痛。
他心中的顧慮漸漸放下,知道這二人暫時翻不起什么浪了。
收了二人的真靈,趙誠的目光又落在一旁被捆成粽子、四蹄朝天的玉麒麟身上,語氣帶著幾分戲謔,“瑞獸啊,還從未吃過麒麟肉,不知味道如何?!?/p>
這話一出,裝死的玉麒麟渾身猛地一顫,圓溜溜的眼睛里滿是驚恐。
這哪是人能說出來的話?
上來就要吃它的肉?
玉麒麟怕了這煞神,竟然口吐人言,“君……君上!
我跑得快,還能踏云引路,可為您做坐騎!
您別吃我啊我有用!”
“上道?!?/p>
趙誠挑了挑眉,“既然想做坐騎,那你的真靈,也該送進來吧?”
玉麒麟雖只是坐騎,卻也有幾分修為,知道這是唯一的活路,不敢有半分遲疑。
它凝神片刻,從頭頂?shù)淖酌g飄出一縷淡金色的真靈,乖乖融入捆仙繩中。
趙誠感知到第三縷真靈入內(nèi),才抬手一揮,解開了三人身上的禁制。
“隨我回大梁城,把封神的事,說清楚?!?/p>
孫通與黃成玉知道此事瞞不住,只能老老實實跟在趙誠身后,一同返回大梁城的魏王宮。
一進宮殿,孫通便主動開口,將封神的緣由娓娓道來。
“……當年封神榜定下的三百六十五正神,本是依著周朝的廷制脈絡排布,各司天庭職司。
可自從周朝八百年氣數(shù)崩壞后,天庭的香火供奉便斷了大半,封神榜也日漸衰弱,最后竟崩碎開來。
榜上的正神失去依托,魂魄只能轉世落入凡俗,重新修煉,就是為了等凡世王朝一統(tǒng)、封神大劫再次降臨之時,能重新歸位封神?!?/p>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所以我們這些從前的正神轉世之身,都回到了各自的山門,跟著師尊潛心修煉。
如今天機漸變,人間的氣運開始匯聚,封神大劫雖未正式到來,卻也不遠了,我們才奉了師命,提前下山歷練,熟悉凡世的局勢。”
這話半真半假。
他故意隱去了“削弱秦國氣運、扶正封神計劃軌跡”的真正目的,畢竟趙誠是秦國的武威君,若是知道雙方立場相悖,恐怕他們剛撿回的小命,又要保不住了。
趙誠自然聽出了話里的疏漏,卻沒有點破,反而問道,“既然闡教的子弟都下山歷練了,那截教的子弟呢?
他們?nèi)缃穸荚诤翁???/p>
孫通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我們也不知道。
我們二人也是剛下山?jīng)]多久,而且自從上一次封神大戰(zhàn)后,截教就徹底落寞了,許多殘余的門人要么隱入深山,要么銷聲匿跡。
就算他們也轉世重修,如今怕是也散落各地,沒什么動靜?!?/p>
趙誠瞇了瞇眼,顯然不信孫通的話。
封神計劃本就是闡教與截教的角力,當年截教一敗涂地,精英弟子大半上榜,門人四散凋零。
如今封神再起,等于給了截教一次翻盤的機會,通天教主豈能不提前安排?
若是把這天下比作一盤棋,那闡教與截教便是分執(zhí)黑白棋子的兩方,而諸國之間的紛爭,就是他們博弈的棋盤。
就連他自己,身為秦國的武威君,看似手握權柄,但在那等大局之下,也只是其中一子。
可趙誠對此并不畏懼,反而覺得心底涌起一股興味。
他又接著問了些關于闡教子弟的情報,得知此次下山的闡教三代子弟不在少數(shù),但修為最高也不過是化神,沒有仙人以上的境界。
至于這些人的具體下落,孫通二人也說不清楚,只知道大家剛下山?jīng)]多久,有人已經(jīng)投身了某些國家,有人則還在凡世四處游歷。
趙誠也不強求,畢竟能得到這些情報已經(jīng)足夠,他擺了擺手,打發(fā)二人去城外修城墻。
……
云海茫茫,如棉絮般鋪展在天際。
在那云海深處,兩道刀削斧鑿般的巖壁,夾峙成一道天然石門。
石門上方,“夾龍山飛云洞”六個鎏金大字鑲嵌在青黑色的巖壁上,字體蒼勁有力,在晨曦的微光中泛著淡淡的金光,若隱若現(xiàn),透著幾分仙氣。
穿過石門,洞內(nèi)的景象豁然開朗。
洞頂穹廬般的巖壁上,裊裊白霧如仙子舒卷的水袖,順著巖縫緩緩流淌,落在地上凝成細碎的露珠。
洞深處吹來習習涼風,裹挾著崖柏的清苦香氣,沁人心脾。
下方的地面上,一泓碧水靜靜鋪開,水面澄澈如鏡,岸邊立著一塊青石碑,上面刻著“洗心潭”三個篆字。
潭水中倒映著洞頂?shù)脑茪馀c巖壁,水波微動時,倒影便跟著晃蕩,仿佛潭底藏著另一片天空。
潭邊生長著九株參天古松,樹干粗壯得需兩人合抱,松針竟是罕見的銀白色,每當晨露滴落時,松針上便會滲出晶瑩的甘露,滴入潭中發(fā)出“叮咚”的輕響。
潭水深處偶爾翻起一圈漣漪,隱約可見幾尾金色鯉魚擺尾游過,魚鱗在水光中泛著靈氣。
洗心潭的后方,便是懼留孫的道場所在。
此地清幽靜謐,沒有凡塵的喧囂,只有青鸞與仙鶴結伴棲息在周圍,偶爾發(fā)出清脆的啼鳴,更添幾分仙氣。
道場的正中央,供奉著一尊元始天尊的鎏金神像,神像高約丈許,面容威嚴,周身泛著淡淡的金光。
神像兩側則分列著十二金仙的法相,每一尊都栩栩如生,仿佛隨時會從法相中走出。
一名身穿道袍的中年道人正盤坐在蒲團之上,雙眸半閉。
此人身形不算魁梧,梳著混元髻,僅用青木簪固定,鬢發(fā)半黑半白,面容瑩潤如玉石,眉細帶慈,坐在那里穩(wěn)實如扎根大地。
正是闡教十二金仙之一的懼留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