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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問夫子

    看著這一幕,湖畔的學子們都瞪大了眼睛,誰都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在書院打書院的學子。
    而且還一下子將他打進了南湖里。
    這樣的事情,真的沒有出現(xiàn)過。
    那真是很惡劣的……一樁事。
    郭奉節(jié)失神了很久,才回過神來,而他回過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指著陳朝喊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這是書院!”
    陳朝哦了一聲,不在意問道:“又怎么了?”
    郭奉節(jié)沒有想到對方做了這么一樁事情,居然還這般云淡風輕,故而馬上被氣的胸膛劇烈起伏,想說的話,怎么都說不出來。
    陳朝關(guān)心問道:“別告訴我你也想去水里冷靜下?我真的可以幫忙的?!?br />    郭奉節(jié)一怔,剛要說句什么狠話,但很快便想到這個家伙之前才將黃直丟入了南湖里,他不曾踏入修行,和黃直一樣,都在等待修行的機會,哪里會是這個少年的對手,因此咬牙之后,便果斷轉(zhuǎn)身,來到湖畔,看著掙扎在湖水里的黃直,郭奉節(jié)皺起眉頭,喊道:“各位同窗,可有會水的,可否幫忙將黃兄救上岸來!”
    黃直雖然這些日子在書院有許多人不太喜歡他,但對他抱有敬意的學子也不算少,故而只是片刻,便有好幾位學子跳入南湖,將黃直拖到了岸邊。
    “黃兄,如何了?”
    郭奉節(jié)看著渾身濕透了黃直,關(guān)切相問。
    黃直臉色煞白,此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有悲憤,他其實本來會水,只是被人如此打下水去,自己又屁顛屁顛的游上岸這種事情,他實在是無法接受,所以才等著人來撈他上岸。
    “無妨,只是此人……”
    黃直透過圍著他的人群,朝著那邊小院看去,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今日之后,他還有臉再去那座小院前每日說來拜訪謝姑娘嗎?
    只怕是沒了。
    “他敢在書院打人,我不相信夫子們不管,走,黃兄,你我去請曾夫子來主持公道!”
    郭奉節(jié)低聲開口,說的話極狠,只是聲音卻不大。
    應當還是怕被人聽去。
    他一說話,倒也有幾人相和,只是聲音都不大。
    “也罷,也不是我容不得下他,只是此等粗鄙之人在書院,定然是讓我書院沾染些污穢的!”
    黃直下定決心道:“走,去請曾夫子!”
    幾人離去,在湖畔留下一道濕意。
    陳朝沒有轉(zhuǎn)身回到院子里,即便他知道謝南渡就在院子里等著他。
    他站在湖畔,感受著清風吹過。
    他沉默地站在這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尊雕塑,很是特別。
    湖畔的學子們沒有散去。
    很多人還留在這里。
    他們或許是在等曾夫子帶來書院的意志。
    他們之前也聽到了粗鄙武夫四個字,也看到了那黃直被人拍下南湖,這樁事情的前因后果,知曉的人很多,知道的越多,此刻便越發(fā)不敢表態(tài)。
    若是沒有粗鄙武夫四個字,只怕此刻湖畔已起聲討,可偏偏卻有這幾個字。
    這幾個人,大人物們不在意,可以隨便去提,但是他們這些尋常學子,卻不行。
    湖畔沉默了許久。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驟然響起。
    遠處的湖畔,有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夫子領(lǐng)著黃直等人去而復返。
    “是曾夫子?!?br />“見過夫子?!?br />    “見過曾夫子。”
    湖畔忽然起了聲響,學子們認出來人便是曾夫子,他不僅是想要收黃直為弟子的那位夫子,還是書院的幾位戒律夫子之一。
    可以說,這位看著瘦弱年邁的老夫子,在書院極有權(quán)柄。
    如今他匆匆而來,湖畔學子自然知曉之前的事情,便會在此刻有個結(jié)果。
    黃直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衫,此刻跟在那位曾夫子身后,臉色要好看了一些。
    陳朝看著湖面,沒有看他。
    曾夫子來到這邊,頭發(fā)已然花白的老人板著臉問道:“是你在我書院逞兇?”
    陳朝聽著這話,才轉(zhuǎn)過頭來,看著這位曾夫子,點了點頭。
    “少年郎,你好大的膽子!”
    曾夫子冷聲道:“你可知此地乃是書院,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聽著這話,陳朝只是回道:“我的膽子是不小,要不然也不敢在深山之間和那些妖物打交道?!?br />    曾夫子皺了皺眉。
    “先生難道不問問事情的來龍去脈?”
    陳朝看了一眼黃直,他不知道黃直對這夫子說過些什么,但是之前的事情,湖畔有很多證人。
    曾夫子說道:“少年郎,此地是書院,是讀書的地方,不是打架動手的地方,你和黃直言語相爭也就罷了,何故動手?!”
    顯然,他也是知曉黃直之前在湖畔說了些什么的,不過依著這話的意思,卻沒有打算深究黃直。
    陳朝說道:“我昨日才從大理寺的大獄里走出來,心情可能不太好,一下子沒控制住?!?br />    聽著這話,曾夫子才看了一眼陳朝腳上的那雙官靴,臉色微變,這才說道:“原來你便是那個殺了四個煉氣士的少年鎮(zhèn)守使。”
    大理寺雖然昨日才結(jié)案,但是像是他這樣的人物,如今已經(jīng)知曉了一些事情。
    曾夫子冷哼一聲,“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便可如此妄為?你非我書院學子,卻在我書院欺辱我書院學子,若是不給個交代,我書院如何自處?”
    “先生要我如何做?”
    陳朝微笑著看向曾夫子。
    “念你是書院學子之友,只你須向我書院學子致歉,而后馬上離開此地,不得再踏入書院一步!”
    曾夫子盯著陳朝,眼中閃過了些寒芒。
    一道微妙氣機在這里升騰而起。
    他是讀書人,但同樣也是個修士,并非三境而已。
    陳朝搖了搖頭,然后忽然說道:“曾夫子此言,好沒道理!”
    聲音驟起,湖畔眾人驀然一怔。
    在院子里的謝南渡聽著這話,將手里的果脯放回到那個牛皮袋子里,而后緩緩起身,朝著院門走去。
    柳葉緊隨其后。
    “為何無理?”
    曾夫子蹙眉,有些不悅。
    他飽讀詩書,在書院授課,門下弟子何止三千,受人敬重,自問之前自己所言,都牢牢抓住了一個理字,此刻卻被那個少年說自己好沒道理,他自然不肯相信。
    “我倒是要聽聽你能說出些什么來!”
    曾夫子盯著眼前少年,眼中已經(jīng)有些厭惡之意。
    黃直等人則是一直沉默。
    湖畔的學子們?nèi)缃褚呀?jīng)知曉這個少年便是之前在神都鬧的沸沸揚揚的那個少年鎮(zhèn)守使,卻沒想到,他從大理寺出來之后,竟然到了書院,還是這般張揚。
    竟然敢頂撞曾夫子。
    如此想來,之前被叫做粗鄙武夫,好似也未嘗不對。
    至少是個莽夫!
    陳朝不知道那些湖畔學子們在想什么,即便知道,也不會在意,在天青縣那幾年,他殺了一個又一個妖物,心早已經(jīng)很靜,沒有什么外物能干擾。
    他平靜道:“沒來神都前,我在天青縣做了幾年鎮(zhèn)守使,殺了很多妖物,天青縣百姓在那幾年,過了幾年的太平日子?!?br />    曾夫子面無表情,依舊板著臉。
    “被押送來神都,是因為我殺了四個煉氣士,他們?nèi)ヌ烨嗫h,是為了奪我大梁龍脈。”
    陳朝笑了笑,繼續(xù)說道:“我在大理寺被關(guān)了半個月,昨日三法司宣告我無罪,我同我朋友來書院暫歇?!?br />    說這話的時候,曾夫子臉色微變,他之前也聽過那樁事情,但到底消息還沒那么迅捷,看到陳朝,他只是知曉那樁案子有了結(jié)果,卻沒有想到原來竟然牽扯這么大,龍脈兩字,可不是鬧著玩的,又聽著朋友兩字,他又看了一眼院內(nèi),謝南渡站在院門口,正在看著這邊。
    “我在院內(nèi),他在院外,我聽他說要拜訪,我便開門,然后他便問我為何能出現(xiàn)在書院,為何能在那院中。”
    他簡單的說了說事情的起因,湖畔的學子們很安靜,但聽到龍脈兩字,便也有些觸動,那些方外修士,他們也不喜歡,聽說陳朝是為了龍脈才殺了那些煉氣士,不少學子頓時對陳朝升起些欽佩之意。
    他對得起鎮(zhèn)守使三字。
    陳朝看著湖畔說道:“而后我開始和他講道理,這是書院,當然是講道理的地方,我當然也要講道理,他也要講道理才是。”
    湖畔眾人聽得很清楚,不管是現(xiàn)在還是之前。
    鴉雀無聲。
    沒有人說話。
    不管是之前還是現(xiàn)在,其實除去動手之外,陳朝都很有道理。
    書院,當然是個講道理的地方。
    說到這里,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看向湖畔問道:“而后,他居然說我是粗鄙武夫,這有道理嗎?”
    粗鄙武夫四個字是那些方外修士用來羞辱武夫的詞匯,絕不是什么好聽的詞匯。
    正如之前黃直說出這個詞匯開始,在場眾人便沉默那般,大梁朝,太多武夫了。
    這才是事情的關(guān)鍵。
    若是沒有粗鄙武夫四個字,那么黃直不會有太大的過錯。
    曾夫子臉色有些難看。
    “在我北境,大梁朝無數(shù)士卒為百姓而死,死戰(zhàn)妖族而不退,他們是武夫,可曾粗鄙?”
    陳朝大聲發(fā)問道:“若是沒有北境那么多粗鄙武夫,諸君能在此安然讀書?!”
    這句話的聲音太大,不僅振聾發(fā)聵,而且震懾人心。
    曾夫子說不出話來。
    陳朝驀然看向黃直,怒視道:“本鎮(zhèn)守使保境安民,為國而不計生死,置身險地,何以粗鄙武夫稱之?!”
    黃直不敢和陳朝對視,眼神躲閃。
    陳朝笑了笑。
    他看著那些湖畔的學子,很平靜,那雙眼睛里是失望,是很多情緒。
    湖畔的學子們沒人敢和他對視,有不少人覺得自己很羞愧。
    正如陳朝所說,他保境安民,為了龍脈不惜斬殺煉氣士惹下滔天大禍,都是為國之舉,怎么能被人羞辱?
    陳朝收回目光,看向曾夫子,問道:“既是如此,我不過對他略加懲治,何來無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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