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軍炮兵規(guī)章規(guī)定,迫擊炮一個基數(shù)為二十發(fā)。
而在八百門迫擊炮,打了半個基數(shù)的彈藥后,戰(zhàn)場上除了慘叫聲和馬嘶聲,已經(jīng)沒有其他多余的動靜了。
楊忠嗣當即發(fā)射信號彈,命令部隊發(fā)起總攻。
迫擊炮停止,兩側(cè)步兵拉成一字陣向前,越云、王三春各自領(lǐng)騎兵掉頭夾擊,清掃戰(zhàn)場。
殘余的哥薩克騎兵再無還手之力,更無戰(zhàn)斗意志,大部分被剿滅,小部分則束手投降。
待到一切結(jié)束后,數(shù)百名被俘的哥薩克在雪地上跪成一排,瑟瑟發(fā)抖。
楊忠嗣、越云、王三春三人站在俘虜面前,目光冰冷地掃過這群大胡子。
“帥爺?!庇H衛(wèi)葛三上前一步,拱手道,“末將在這群人里,找到一個有胡人血統(tǒng)的俘虜,能通點胡語?!?p>他一揮手,兩名奉軍士兵立刻從俘虜堆里揪出一個身材相對矮小的人,拖到楊忠嗣面前。
兩把帶著刺刀的火槍架在脖子上,那人被嚇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癱軟在地,嘴里發(fā)出含糊不清的胡語求饒。
楊忠嗣三人定睛看去。
此人雖然也穿著哥薩克的粗呢外套,戴著皮帽,但那張臉龐卻是整體扁平、顴骨突出,赫然是一副北方胡人面相。
在普遍高鼻深目的哥薩克中,顯得格格不入。
“帥爺,將軍,此人確是哥薩克,但祖上應(yīng)是胡人,小人聽得懂他這口胡腔?!?p>葛三解釋了一句,隨即一腳踹在那胡人俘虜?shù)难凵希煤Z厲聲喝道:
“想活命就老實點,問什么答什么!敢有半句假話,立刻把你腦袋打成爛,聽懂沒有?!”
那胡人俘虜被踹得悶哼一聲,連連求饒:“懂,懂,大人饒命!小人不敢撒謊!”
楊忠嗣面無表情,走到旁邊一具哥薩克騎兵的無頭尸體旁。
王三春立刻很狗腿地上前,用腳將那尸體踢得翻了個面,拖到楊忠嗣身下。
楊忠嗣大馬金刀地坐了上去,毫無嫌棄之意,權(quán)當是臨時的座椅。
他盯著那胡人俘虜,吐出四個字:
“我問,你答?!?p>葛三立刻用胡語重復了一遍,語氣更加兇狠。
胡人俘虜拼命點頭,如同搗蒜:“一定,一定?!?p>楊忠嗣沉默了片刻,這才問出第一個問題:“汝等何人?”
胡人俘虜張嘴欲答,葛三又是一腳踹在他肩膀上,用胡語罵道:“想清楚了再放屁!”
“俘虜里不止你一個能通點話的,敢糊弄我家?guī)洜敚献恿⒖虛Q人,換之前先剮了你!”
這一腳加上一句威脅,徹底擊潰了胡人的心理防線,他之前的確像要撒謊來著。
胡人臉色慘白,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再不敢有絲毫隱瞞的心思。
帶著哭腔,用胡語夾雜著幾個羅斯詞語回答起來。
葛三在一旁同步翻譯:
“他們是......是哥薩克人,來自西邊,很遠很遠的西邊,一個叫‘羅斯帝國’的國家?!?p>“那是一個很大的國家,像天空一樣遼闊,人口像草原上的草一樣多,至少有萬萬人?!?p>“他們的軍隊,像森林里的樹一樣多,常備軍就有二十萬!很厲害!”
葛三一邊翻譯著,臉色逐漸也變得嚴肅起來。
自從解家三兄弟跟了李徹后,他就開始擔任楊忠嗣的親衛(wèi)將,耳濡目染下自然也是曉得一些國家大事。
人口超過一萬萬,那可是了不得的大國了,除了大慶之外,奉軍還從未遇見過如此龐大的國家。
楊忠嗣三人雖然面色平淡,心中也各有震驚。
這世上竟還有如此強大的國家,而且還在西北那邊的嚴寒之地,他們是怎么生存下去的?!
卻聽那胡人喘了口氣,繼續(xù)道:
“至于哥薩克,原本不是羅斯帝國的兵,最初是從羅斯國那些貴族老爺?shù)那f園里逃出來的農(nóng)奴,在羅斯帝國邊境聚集。”
“羅斯帝國草原遼闊,人煙稀少,飛禽走獸隨處可見,再加上皇帝的統(tǒng)治鞭長莫及。”
“于是,久而久之逃亡異鄉(xiāng)的人們便自發(fā)聚集在一起,組建避難藏身之所,并逐漸形成幾個定居中心?!?p>“他們自稱哥薩克,以劫掠商隊,或者被別的國家雇傭打仗為生,后來被羅斯帝國那位女皇陛下收編了?!?p>說到關(guān)鍵問題,那胡人偷眼看了看楊忠嗣的臉色。
楊忠嗣仍是面無表情,倒是王三春的眼神怪異起來。
這個勞什子羅斯帝國的皇帝竟是個女人嘛?
北方白皮鬼可真奇怪,住在那么冷的地方就夠奇怪的了,還讓一個女人當皇帝。
只是不知一個女皇如何確定合法繼承人......
不過這倒是個機會......若是能綁來送給殿下,怕不是大功一件啊!
楊忠嗣沉思著,繼續(xù)問道:“你們來此作甚?”
那胡人不敢停頓,一五一十地說道:
“我們發(fā)現(xiàn)東邊有數(shù)不清的貂皮、狐皮、熊皮,都是最上等的毛皮?!?p>“在羅斯敵國,以及更西邊那些富得流油的王國之中,這些毛皮比黃金還珍貴?!?p>“女皇陛下知道了東方的財富,開始派官方的探險隊來這邊,向那些住在凍原的部落收毛皮稅,運回羅斯?!?p>胡人俘虜?shù)哪樕下冻鲆荒ò没诘纳裆?p>“可是帝國收稅有定額,分到我們哥薩克頭上的就太少了。”
“我們想要更多,想自己找到更多沒被帝國發(fā)現(xiàn)的毛皮產(chǎn)地,聽說再往東,還有更富饒的土地?!?p>“所以我們這隊人,就脫離了大部隊,想跑得更東邊些,搶在帝國前面找到新的毛皮來源,沒想到......”
他哭喪著臉,恐懼地看著周圍奉軍士兵冰冷的眼神,聲音越來越低:“沒想到,碰到了您的天兵,那些會從天上落下來的雷霆......太......太可怕了......”
翻譯完畢,葛三退到一旁。
楊忠嗣沉默地坐在尸體上,沒有說話。
越云同樣面色淡然,似乎在消化這些信息。
王三春則是一臉不屑:“哼!為了幾張皮子就敢跑到奉國地盤上撒野,一群鼠目寸光的亡命徒!”
良久,楊忠嗣抬起頭。
目光掃過跪了一地的哥薩克俘虜,最后定格在那個胡人俘虜身上:“你說,你們是私自東進?”
“那么羅斯帝國的官方探險隊和軍隊,離此地多遠?規(guī)模如何?領(lǐng)軍者何人?據(jù)點又在何處?”
胡人俘虜被這連珠炮般的問題,問得一時有些發(fā)懵。
在葛三的厲聲催促下,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努力回憶:
“帝國的隊伍離我們大概往北走一個月,或者更久?小的記不清具體......雪太大了......”
“他們?nèi)撕芏?,有正?guī)軍,有帶著文書和測量儀器的官員,還有建木頭堡壘的工匠。”
“領(lǐng)頭的聽說是一位叫‘哈巴羅夫’的貴族老爺,他們沿河建了好幾個木頭城堡,離這里最近的好像叫‘雅庫茨克’,在勒拿河邊......”
他提供的消息很零碎,地名、人名也發(fā)音古怪模糊。
但楊忠嗣仍舊通過他的描述,結(jié)合繳獲的一些簡陋地圖碎片,大致勾勒出了一個輪廓:
一個龐大而貪婪的帝國,正沿著冰封的河流,向奉國伸出觸角。
羅斯帝國的殖民探險隊才是大麻煩,而眼前這些哥薩克,不過是追逐利益的鬣狗。
至于這支隊伍的具體位置,已經(jīng)人數(shù)和攜帶的武器情況,目前都不能確定。
奉軍對黑省以北的情況一無所知,更別提那么遠的地方了。
但他們已經(jīng)建造了據(jù)點,顯然擁有了足夠的后勤支援,足夠支撐他們發(fā)起一場侵略戰(zhàn)爭,或者對奉國邊境不斷襲擾。
無論是處于對奉國的考慮,還是對自己身為黑省將軍的職責考慮,都不能放任這伙人不管。
那胡人俘虜被押了下去,葛三還會通過他審問更多哥薩克人,以此來獲得更多情報。
“雅庫茨克、勒拿河?!?p>楊忠嗣重復著這幾個拗口的地名,眼中寒光閃爍。
“帥爺?!蓖跞喊崔嗖蛔?,抱拳請命,“既然知道了這群白皮鬼的老巢方向,末將愿率一支精騎,帶上這些俘虜當向?qū)В睋v黃龍!”
楊忠嗣看了他一眼:“別亂說,不動腦子!”
王三春撓了撓頭:“總不能放任不管吧,他們一路往東,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南下和咱們遇上。”
“沒說放任不管,但這種事情已經(jīng)不是我等能決定的了?!?p>王三春撇了撇嘴,默默退了回去。
他當然知道這一點,不過是借此表態(tài)而已。
畢竟身為奉國的將領(lǐng),其他品質(zhì)都是次要的,至少不能怯戰(zhàn)。
“此事事關(guān)重大?!痹皆凭従忛_口,“還是放信鴿上報奉天,讓殿下抉擇吧?!?p>楊忠嗣微微頷首:“此事便交給子龍,待到所有戰(zhàn)俘審問完畢,便將此地之情況盡數(shù)稟報給殿下?!?p>越云乃是李徹愛將,此事交給他再合適不過。
越云自無拒絕之理,拱手應(yīng)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