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將領(lǐng)見秦會之不答,心中恐懼更甚,幾乎要癱軟在地。
他帶著哭腔,喋喋不休道:“怎么辦?這下全完了!全完了......”
秦會之依舊沉默,只是將目光從令人絕望的慶軍艦隊,轉(zhuǎn)向遠處的瓊州島。
怎么辦?他能怎么辦?!
奉軍船快炮利,而己方連反擊都做不到。
這根本就是一條絕路,當初就應(yīng)該跟著家主他們先跑!
秦會之扶著欄桿,看向海面。
被船頭濺起的水花雪白,水花下的海面如同一張深淵巨口,深邃得仿佛能吞噬自己的靈魂。
一個念頭不可避免地在秦會之心頭升起。
他知道,以自己曾經(jīng)的所作所為,是不可能取得李徹赦免的。
若是現(xiàn)在死,或許還能死得痛快些。
秦會之望著水面,左腿不知何時已經(jīng)往前邁出了一小步。
海風一吹,他驟然驚醒。
這個時節(jié)的海水......會不會有些太涼了?
。。。。。。
而此時,慶軍的飛剪船群已經(jīng)到達南軍船隊的外圍。
黎晟深知火炮射速慢,對付這些分散的小型目標精度堪憂。
所以,他果斷選擇了抵近射擊的戰(zhàn)術(shù)。
十余艘飛剪船靈活地切入南軍船隊混亂的左翼,彼此間隔數(shù)百米,組成一道攻擊線。
隨著旗語揮下,所有飛剪船幾乎同時轉(zhuǎn)向,將側(cè)舷對準了擠作一團的南軍船只。
“接近敵艦!”
黎晟走上艦橋,朗聲道:“此乃繼倭國之后,我海軍再次出擊,諸君務(wù)必盡全功,震我海軍威名!”
眾水兵齊聲嘶吼:“喏!”
黎晟高舉左手,高喊道:“火炮準備——”
一眾炮手迅速進入射擊位置,高高低低的炮位齊刷刷地瞄準遠方。
“開火!”
下一刻,轟鳴震碎了海面的平靜。
轟轟轟——
上百發(fā)炮彈呼嘯著破空而來,以船隊中最為顯眼的大型船只為目標,狠狠墜落而去。
大部分炮彈落入水中,激起沖天的白色水柱,嘩啦啦落下時如同下了一場暴雨。
但也有少數(shù)幾發(fā)幸運炮彈,跨越數(shù)里的距離,精準命中目標!
木屑橫飛,船板碎裂的刺耳聲,響夾雜著南軍士兵的慘叫聲瞬間爆發(fā)。
兩艘大船被擊中。
一艘的側(cè)舷被開了個大洞,海水瘋狂涌入,船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傾斜。
另一艘則被打斷了桅桿,巨大的船帆裹著繩索轟然砸下,幾個倒霉蛋士兵逃脫不及,瞬間被壓成了‘餃子皮’。
南軍船隊的左翼瞬間陷入了地獄般的景象。
本就雜亂無序的船只,完全沒有指揮,受到攻擊后立刻四散而逃。
有的往前開,有的往回跑,還有人昏了頭竟然往飛剪船隊開過去。
不少船只慌亂間碰撞在一起,雙雙解體共同沉入大海。
一些漁夫本就是被強征而來,在炮響的瞬間就做出了選擇,毫不猶豫地縱身跳入海中。
都是在海里討生活的漢子,水性極佳,盡管離岸尚遠,但趁著體力充沛,沒準還有希望游回去。
拼死一搏出一線生機,總比留在船上當活靶子強。
老漁夫趁著南軍士兵不備,抄起一旁的魚叉扎進他后背中。
在南軍士兵痛呼之時,他對一旁呆滯的女兒嘶吼道:“阿妹,跳船!”
好在女兒也是個靈光的,沒有辜負老父親的搏命之舉,當即推開另一個士兵,縱身跳入海中。
漁夫家的女兒也是會水的,而剛剛還掌握他們生命的南軍士兵,卻多半都是旱鴨子。
老漁夫戀戀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漁船,這才扔出手中魚叉,砸向憤怒追來的士兵,轉(zhuǎn)身也跟著女兒跳了下去。
父女二人是幸運的,老漁夫看了那一眼之后,便有意識將船速減慢,他們的船距離海岸最近。
而其他的船只可就沒這么幸運了。
尤其是那些軍官乘坐的大船,本就速度緩慢,又跑在全隊最前方。
“跑!快跑啊!加速跑??!”
有南軍將領(lǐng)在尚未被擊中的船上,對船工聲嘶力竭地嘶吼。
船工卻是一臉無奈,這船是說加速就能加速的嘛?
速度有多快,全靠風力和船槳劃動的頻率。
然而,那些征召而來的槳手很多都跳船了。
不得已之下,一些南軍士兵只能接替了他們的位置,船只這才慢慢悠悠地往前駛?cè)ァ?/p>
然而,他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前方的瓊州島并非是生路,而是更深的絕望。
下一刻,在船隊正前方,赫然又出現(xiàn)了十數(shù)艘慶軍戰(zhàn)船的帆影!
大慶第二艦隊,如約而至!
都督解安持劍立于一艘飛剪船前,親自率領(lǐng)前鋒船隊奔赴第一線攔截。
第一艦隊埋伏在硇洲島,第二艦隊則繞了更遠的路,埋伏在瓊州島附近。
解安雖然資歷比黎晟老,但心知在海軍方面,自己屬于后輩,所以主動申請作為偏軍。
第二艦隊迎面而來,大慶軍旗連成一片,由于是順風而來,速度比第一艦隊更快。
沒過多久,沖在最前方的南軍船只上的士兵,便能清楚地看到飛剪船上黑洞洞的炮口,只覺得呼吸都停止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他們這支拼湊起來的船隊,已然成了甕中之鱉。
劇烈的炮聲,將縮在船艙里的文初帝驚得跳起來。
他連滾帶爬地沖出艙室,身上的披風都滑落下去,抓住欄桿向外望去。
只一眼,他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海面上,南軍船隊一片混亂。
高大的奉軍戰(zhàn)艦如同嗜血的鯊群,不斷噴吐著火舌。
炮彈呼嘯著砸落,己方的船只或是燃起熊熊大火,或是攔腰折斷,緩緩下沉。
落水的士兵如同螻蟻般在波濤中掙扎,沒落水的士兵如鵪鶉般縮在甲板上。
反擊?拿什么反擊。
船上只有弓箭刀槍,怎么去和全員配備了火炮的飛剪船打?
文初帝死死攥著欄桿,指甲幾乎要掐進木頭里,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
他臉上的肌肉扭曲著,想哭,卻發(fā)出‘咯咯’的怪聲,想笑,嘴角卻只能神經(jīng)質(zhì)地抽搐。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語,“瓊州也去不成了......呵呵,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