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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鏡子

秋榕榕永遠不可能喜歡上一個殺人犯。

能打動她的,只有溫柔善良。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當她知道他不是好人的那一刻,曾經(jīng)所有的喜歡就消失干凈。

“哥哥,你這么問我是想聽什么答案呢?”

秋榕榕左手的手指只要稍微動一下,就會傳來麻木的鈍痛,痛感來得密集,讓她渾身發(fā)燙。

傷口是用雙氧水清洗過的。

但秋榕榕原本身體就差,如此折磨很快就發(fā)了燒。

全身滾燙,像是泡在熱水里。

她聲音有些虛弱:“既然已經(jīng)選擇了這么對我,就不該這么問的。

我的命在你的手掌心,你問我這種問題,我肯定會告訴你,我現(xiàn)在也愛著你。

但是你相信嗎?你還愿意相信我給你的答案嗎?”

這是一個蠢問題。

無論是他問她,現(xiàn)在是否還喜歡他?

還是她問他,這四年有沒有動過真感情?

都是蠢到極致的問題。

從真面目揭露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不再是感情矛盾,而是只能活一個的生死仇敵。

是他一步步設下這個網(wǎng),求的是她痛不欲生。

他沒在她的眼睛里看見想要的眼淚。

所以他不甘心。

他把感情當做傷人的利器,整整磨了四年的刀,而今圖窮匕見,她就這樣平靜地接受。

他反而不能接受了。

“你發(fā)燒了?!敝芫靶胁煊X到秋榕榕的體溫升高,臉頰也泛著不自然的紅。

他冰涼的手貼著她的額頭。

她轉過身面對著他,把臉埋在他的胸口里,那只受傷的手虛虛地搭在他的腰上,“嗯,頭疼,手上的傷口也很疼。”

周景行身體微不可查地有些僵硬,“要吃退燒藥嗎?”

“再等等吧,如果晚些時候燒退不下來再吃。你別動,讓我就這樣躺一下,你動的話我手疼得厲害。”

她如此脆弱,已是籠中的病鳥,卻依舊不在他的掌控中。

他預想過她的憤怒,她的絕望。

卻沒有想過,她還能在這種情況下主動抱著他。

“好,我不動?!敝芫靶芯S持著這個姿勢,直到壓著的手臂有些發(fā)麻。

她閉著眼睛休息的時候還會皺著眉頭。

她這么對他。

當然不會是出于愛意呀。

周景行想,她又不是笨蛋,知道他想殺她,還能愛著他。

這么做無非是想活著。

為什么那么想活?

這世上也沒有那么好。

她全家慘死在自己面前,拖著滿是窟窿的病弱身體,談了四年的男朋友是騙她的,在學校里照顧她的朋友也是騙她的。

他們曾刻意將她的精神往失控的方向引。

徐照盯上她,是沈硯川刻意在徐照面前透露,她和譚松的恩怨。

就連秋榕榕和徐照被分到一個班,也是沈硯川做的。

周景行知道秋榕榕在學校里遭遇的一切暴力,知道學校扣掉了她的獎學金名額,知道她在學校打零工的時候經(jīng)常被騷擾欺負。

他關心她,安慰她。

卻沒有真正地去幫助她。

秋榕榕過得其實一點也不好。

如果別人落到她這個地步,很可能會精神失常,從南翡河大橋上跳下去。

他一開始也是這么計劃的。

給她高壓。

逼她自殺或殺人。

但無論是遭遇校園霸凌,還是被他的同伴綁架,抑或是被指控為精神障礙……她竟然沒有任何自殺的沖動。

而他給她機會,一個絕佳的殺人機會。

她本可以搬起石頭砸爛徐照的腦袋,或者坐視背叛她的譚松淹死在水箱里,但她沒有選擇這么做。

她為了自己以后還能有未來。

放棄了報復的機會。

她竟然想著往前看。

遭遇了這么多,怎么能還往前看呢!

過去困住了他們所有人。

卻沒能困得住她!

睡到半夜,秋榕榕一直處在低燒的狀態(tài)。

她稍微一動,周景行的手就輕輕地拍著她,讓她安穩(wěn)點,接著睡。

一覺睡到第二天早晨。

周景行那半邊的床單已經(jīng)理好,他不在房間里,秋榕榕也松了一口氣。

房間里的所有利器已經(jīng)收起來了。

就連牙刷也換成了漱口水。

秋榕榕把枕邊的蘭花插進灌了水的花瓶里。

她路過周淮遠房間的時候,看見王阿姨已經(jīng)回來,她正在和后面找到了那兩個男護工說話。

原來那兩個男大學生,根本不是出來兼職的。

他們一個是王阿姨的侄子,一個是王阿姨的親兒子。

秋榕榕覺得挺搞笑的。

原來她費勁把王阿姨開除,到頭來圍繞在她身邊的,都是一伙的熟人呀。

這么大的一場局。

不僅是為了她。

也是為了毀了周家。

周景行早晨給秋榕榕準備了豆?jié){和兩個海帶包。

放在桌面上。

秋榕榕穿著拖鞋走下樓的時候,目光在下一個瞬間定格。

餐桌前,有一個人。

男人坐在餐桌前,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戴著復古表,他手里還端著豆?jié){,抬起頭,沖著秋榕榕露出一個病態(tài)驚悚的笑容。

“兔兔,我們又見面了,今天,由我來照顧你。”

秋榕榕的心一下子猛地縮緊。

那張臉她認得。

他的手掌,他的撫摸,他遞過來的食物……那個泡著斷指的房間、插進胃里的冰涼胃管、那段噩夢,她記得每一幀。

是他。

那個綁架犯。

秋榕榕從頭涼到腳,脊背冒起細密冷汗。

她能感到身體在發(fā)抖,但理智死死按住了她。

“你怎么會在這里?”

他的目光轉過來,看著她笑了一下,像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你們也是一伙的?”秋榕榕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她想起這個男人為什么之前那么多次出現(xiàn)在別墅里,卻找不到他的蹤跡。

想起第一次,她被這個男人綁架的時候,周景行一個人找到那個廢棄工廠。

想起他把譚松帶走……

綁架她,是為了配合周景行英雄救美,讓她因為感恩周景行的救命之恩,更依賴他,信任他。

綁架譚松,是為了讓譚松錯過救他母親的機會,借徐照的手把譚媽媽送進監(jiān)獄里。

周景行,沈硯川和綁架犯,他們?nèi)齻€人,有人在明,有人在暗,共同在做這些事情。

而周景行口中說的贖罪,也不僅僅指秋榕榕一個人。

想到這里,秋榕榕沒了吃早飯的胃口。

她轉過身,想要上樓回房間。

“過來,我的兔兔?!苯壖芊傅穆曇魶鰶龅卦诤竺骓懫?,“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摸摸你了,每一天都只能通過房間的鏡子看著你,我好難過,我好傷心啊……你為什么要和別人一起睡覺呢?明明那個粉色的小房間才更適合做你的兔籠子?!?/p>

鏡子?

什么鏡子?

秋榕榕僵硬地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