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jī)屏幕亮起，一條短信跳了出來。

發(fā)信人：劉承。

【林律，剛買好機(jī)票，我明天到帝都，下午3點左右到?！?/p>

林默的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幾個字。

【好，我這邊到時候過去接你。】

他將手機(jī)揣回兜里，靠著冰冷的墻壁，沒有立刻動。

辦公室里，胡濤還在眉飛色舞地復(fù)述著陳麥的“高光時刻”，把一個簡單的拒絕調(diào)解，硬是說成了單刀赴會、舌戰(zhàn)群儒的英雄戲碼。

陳麥被他吹得滿臉通紅，不停地擺手，嘴角的弧度卻怎么也壓不下去，那是一種被戰(zhàn)友肯定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和自豪。

林默看著這一切，感覺自已像個局外人。

他的世界被一道無形的墻分成了兩半。

墻的一邊，是這些為了一場小官司的勝利而歡欣鼓舞的伙伴，是即將到來的劉承，是律所不斷壯大的日常。

墻的另一邊，是羅叔那通電話，是“驚動天庭”四個字背后那深不見底的漩渦。

他站在這道墻上，身后是煙火人間，身前是萬丈深淵。

直到下班時間，他才從這種割裂感中抽離出來。

林默走出辦公區(qū)，穿過喧鬧的會議室，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撤了撤了，下班！”

他招呼了一聲，眾人立刻響應(yīng)，關(guān)電腦的關(guān)電腦，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幾分鐘后，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向電梯。

電梯平穩(wěn)下行，金屬廂體里擠滿了人，氣氛輕松。

林默的視線掃過孟佳和孫曉，兩個學(xué)姐都快畢業(yè)了，韓清那邊雖然自已租了房，但每天通勤時間太長，現(xiàn)在又要來一個劉承。

住的地方，是個問題。

“咱們律所附近，有沒有合適的出租公寓？”林默的聲音在電梯里響起，打破了閑聊，“是不是該考慮搞個員工宿舍了？”

電梯里的空氣安靜了一瞬。

陸衡和周敘白還沒開口，孫曉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已經(jīng)看向了林默。

“林律，你這是……要給我們發(fā)福利了？”她的話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

林默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福利？什么福利？我怎么不知道？”

孫曉的表情僵住了，有點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安皇悄阏f的嗎？給我們安排員工宿舍??！在帝都租房子，很貴的！”

“這算什么福利？”林默的表情更困惑了，“這不應(yīng)該是每個老板應(yīng)盡的義務(wù)嗎？”

“……”

孫曉徹底說不出話了，她感覺自已的世界觀受到了沖擊。旁邊的孟佳也張了張嘴，同樣被這句話震得不輕。

她們在帝都面試，實習(xí)，見過的老板形形色色，聽過的餅天花亂墜，但把提供住宿當(dāng)成“義務(wù)”而不是“福利”的，林默是第一個。

周敘白及時地接過了話頭，他推了推眼鏡，將話題拉回現(xiàn)實。

“龍城國際中心附近沒有性價比高的公寓?！彼拇竽X像一臺高速運(yùn)轉(zhuǎn)的計算機(jī)，迅速給出了結(jié)論，“在這里租一套一室一廳，租金能趕上孫曉一個月的工資。我更推薦金科家園，專門的公寓小區(qū)，離這里通勤半小時，一室一廳月租金在兩千三左右，而且周邊的商超、地鐵、配套都很方便。”

林默聽完，沒有絲毫猶豫。

“行?！彼陌鍥Q定，“那就先給孫曉、孟佳、劉承、韓清租四間。條件不能太差，一室一廳，最起碼五十平米往上?！?/p>

他扭頭看向陸衡。

“老陸，這事交給你了，你品味好。錢從公賬走，孟佳你直接批?！?/p>

林默三言兩語就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404宿舍的幾個男人對此毫無反應(yīng)，仿佛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孫曉和孟佳卻徹底被震住了。

她們是正經(jīng)的打工人，太清楚在帝都，一個穩(wěn)定、舒適、通勤方便的住所意味著什么。那不僅僅是一個睡覺的地方，更是漂泊生活中最堅實的安全感。

而這份安全感，林默揮了揮手，就給了。

電梯門“?！钡囊宦暣蜷_，眾人走了出去。

孫曉快走幾步，跟在林默身邊，仰著臉，眼睛亮得像是有星星。

“林學(xué)弟?！?/p>

“嗯？”

“你晚上睡覺，被窩冷不冷?。俊?/p>

被窩冷不冷？

這是什么虎狼之詞？

林默一腦門子黑線。

“噗……”

最先憋不住的是胡濤，他剛想笑，就被陸衡用胳膊肘狠狠地懟了一下。

陸衡沖他擠眉弄眼，然后清了清嗓子，一臉沉痛地看向?qū)O曉。

“冷！怎么不冷！”他捶胸頓足，演技浮夸，“孫曉學(xué)姐你是不曉得啊，我們默哥這體質(zhì)，虛！一到晚上就手腳冰涼，蓋三床被子都暖不熱乎！”

胡濤立刻領(lǐng)會了精神，捂著臉，用一種悲天憫人的腔調(diào)接話。

“可不是嘛！陸哥好幾次半夜起來上廁所，都聽見默哥在被窩里凍得瑟瑟發(fā)抖，那牙齒打顫的聲音，嘖嘖，聽得我心都碎了！”

“對對對！”陸衡一拍大腿，“就是這個聲音！咯咯咯咯的，跟打電報似的！我還以為他在偷偷跟境外勢力聯(lián)系呢！”

“你們倆……”林默的臉徹底黑了。

他感覺自已的血壓正在以一種不健康的方式飆升。

這兩個活寶，不去德云社真是屈才了。

孫曉眨巴著大眼睛，看著林默，臉上寫滿了天真無邪的關(guān)切。

“真的嗎林學(xué)弟？那你可得注意身體啊，要不……我把我那個暖寶寶送給你？”

孟佳站在一旁，拼命地低著頭，肩膀一聳一聳的，顯然是在強(qiáng)忍著笑意。

他現(xiàn)在就像是被一群豺狼虎豹圍觀的小白兔，退無可退。

解釋？

怎么解釋？說自已身體好得很，晚上熱得踹被子？那孫曉下一句是不是就要問“那你為什么踹被子”了？

他閉上眼，再睜開，臉上所有多余的表情都消失了。

他往前站了一步，整個人的氣場瞬間變得莊嚴(yán)肅穆，仿佛不是站在電梯里，而是站在人民大會堂的發(fā)言席上。

他用一種播音員宣讀重要文件的語調(diào)，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祖國尚未統(tǒng)一，怎談兒女情長？”

“……”

整個電梯，死一般的寂靜。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jié)了。

陸衡和胡濤臉上的賤笑僵住了，像是被點了穴。

周敘白手里的《縣委大院》“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這句話的殺傷力，堪比一顆精神原子彈。

“叮?！?/p>

電梯門應(yīng)聲而開，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默面無表情地第一個走了出去，仿佛剛才那個說出驚天之語的人根本不是他。

眾人像一群夢游的木偶，機(jī)械地跟在他身后。

走出寫字樓大門，晚風(fēng)一吹，幾個人才緩過神來。

陸衡和胡濤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慶幸。

惹不起，這位哥的腦回路，真的惹不起。

林默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向跟在最后面的陳麥。

他的表情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時的淡然，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fā)生。

“老陳?！?/p>

“??？默哥，我在?！标慃溡粋€激靈，立刻站直了身體。

“明天下午三點，劉承到不高興機(jī)場，你過去接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