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檢樣本描述:由帝都市西城區(qū)公安分局刑偵支隊送檢的,涉案人員王飛非法收購的鸚鵡活體照片兩張(彩色打?。?,物證袋編號為XCFJ-WZ-2023-1104?!?/p>
林默的目光,就像是被強力膠死死地粘在了這一行字上。
照片……兩張?
活體照片?
他的大腦在瞬間高速運轉(zhuǎn),無數(shù)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
鑒定,作為刑事訴訟中最具權(quán)威性的證據(jù)之一,其核心要義在于“客觀”與“真實”。鑒定人必須對檢材本身進行檢驗、分析、鑒別。
而現(xiàn)在,這份作為定罪基石的、將一個年輕人送進監(jiān)獄五年的關(guān)鍵證據(jù),其鑒定的對象,竟然不是鸚鵡本身,而是……兩張照片?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林默的嘴角,慢慢地,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那不是一個輕松的微笑,而是一個帶著冰冷寒意和極度興奮的弧度。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那個一審律師會選擇最愚蠢的認(rèn)罪認(rèn)罰策略了。
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仔細(xì)看過這份鑒定報告!或者說,他看了,但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其中隱藏著一個足以掀翻整個案子的驚天漏洞!
一個合格的律師,看到“照片”這兩個字,就應(yīng)該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立刻撲上去,死死咬住不放!
照片能百分之百反映生物的全部特征嗎?
照片的拍攝角度、光線、清晰度,會不會影響鑒定結(jié)果?
有沒有可能,送檢的照片根本就不是王飛養(yǎng)的那兩只鳥?
更核心的問題是,鑒定機構(gòu)憑什么只根據(jù)兩張照片,就敢出具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可以決定一個人五年自由的司法鑒定意見書?
這已經(jīng)不是嚴(yán)謹(jǐn)不嚴(yán)謹(jǐn)?shù)膯栴}了,這是程序上的重大瑕疵!是足以讓這份證據(jù)的證明力大打折扣,甚至完全失效的致命傷!
林默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那口氣仿佛帶走了辦公室里所有的沉悶和壓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風(fēng)雨欲來的肅殺之氣。
他拿起手機,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撥通了胡濤的電話。
電話幾乎是秒接。
“默哥!怎么樣了?是不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胡濤焦急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背景里還隱隱能聽到王飛母親的抽泣聲。
“濤子,你先別急,聽我說。”林默的聲音沉穩(wěn)如初,“你現(xiàn)在立刻幫我問叔叔阿姨一個問題,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問題?!?/p>
“你說!什么問題?”
“從王飛被警察帶走,到開庭判決,這期間,他們或者之前的律師,有沒有再親眼見過那兩只鸚-鵡?活的,或者……死的,都算。”
電話那頭的胡濤愣了一下,顯然沒明白林默為什么會問這個看似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
“鳥?這……我不知道啊,我?guī)湍銌枂?!”胡濤沒有多問,他現(xiàn)在對林默有著近乎盲目的信任,“阿姨,叔,你們聽見沒?林律師問,小飛那兩只鳥,后來你們還見過嗎?”
電話里傳來一陣嘈雜的交談聲,夾雜著王家父母困惑的回答。
幾秒鐘后,胡濤的聲音再次響起:“默哥,問了。他們說從來沒見過。警察把鳥從家里帶走之后,就再也沒消息了。之前的律師也從沒提過鳥的事,就說人是肯定犯法了,讓趕緊想辦法認(rèn)罪……”
“好,我知道了?!绷帜难凵裼l(fā)冰冷。
果然如此。
活鳥不見蹤影,只有照片在卷宗里流轉(zhuǎn)。這里面的貓膩,可就太大了。
“默哥,這……這有什么問題嗎?”胡濤還是忍不住問道。
“問題很大。”林默的聲音里透著一股強大的自信,“你告訴叔叔阿姨,讓他們安心,事情,有轉(zhuǎn)機了。我現(xiàn)在要開始忙了,等我通知?!?/p>
說完,林默便掛斷了電話,沒有給胡濤繼續(xù)追問的機會。
他按下辦公桌上的內(nèi)線電話。
“陳麥,你進來一下。”
不到五秒鐘,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陳麥帶著一臉的詢問走了進來。他看到林默臉上那種志在必得的表情,心里頓時“臥槽”一下,知道老大肯定是有了重大突破。
“老大?”
“聯(lián)系西城區(qū)看守所?!绷帜恼Z速不快,但每個字都像一顆釘子,清晰有力,“我要約見王飛,就今天下午。不管用什么辦法,越快越好?!?/p>
“明白!”陳麥立刻點頭。
“另外,找老周問問?!绷帜瑢⒛欠蓁b定意見書的復(fù)印件推到桌子中央,“這個‘帝都野生動物司法鑒定中心’,我要它的全部資料,包括它的鑒定資質(zhì)范圍、歷史、以及有沒有過不良記錄?!?/p>
他的手指,最后落在了鑒定人簽名那一欄。
“特別是這個鑒定人,李衛(wèi)東。我要知道他過往出具的所有鑒定報告里,有多少是僅憑照片就出具結(jié)論的?!?/p>
陳麥的眼睛亮了。
他雖然還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從林默這幾個指令里,他已經(jīng)嗅到了一股強烈的反擊氣息!
這絕對是抓到對方的命門了!
“好的老大!”陳麥拿起那份文件,沒有一句廢話,轉(zhuǎn)身就走。
走到門口,他又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林默正靠在寬大的老板椅上,十指交叉放在腹部,雙眼微閉。他整個人都籠罩在窗外透進來的光影里,臉上看不出悲喜,卻有一種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強大氣場。
陳麥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來。
他知道,這場看似已經(jīng)輸?shù)舻恼蹋嬲膽?zhàn)斗,現(xiàn)在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