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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談心和下棋

  尸格便是驗尸報告,上面會詳細記錄死者的信息,死亡時辰、死亡原因等等。

  辛夷將尸格放下,“我相信仵作的判斷。因為密陀僧的病程較長,不會猝死?!?br>
  忽而一笑,她又微微皺了下眉,“但自縊死亡,不代表他們的死與符紙無關,與符紙所喂的蜜陀僧無關?!?br>
  “此言何解?”仵作問。

  辛夷瞥一眼昏迷的半仙,笑道:“這就與半仙所說,符紙里夾帶的那些字有關了。如果我沒有猜作的話,符紙里夾帶的是上級的指令,讓幾位大人不得不去死的指令…………”

  “指令?”

  辛夷將盧氏交代的事情和半仙的證詞綜合了一下,半猜半推演。

  “為什么要叮囑他們在關鍵時刻,用符紙化水?正是因為符紙里有夾帶指令。那什么又是關鍵時刻呢?團練使受害,廣陵郡王出手相救,并邀請大人們赴宴。在晚宴上,大人們得知廣陵郡王正在追查此事……如此便到了關鍵時刻,他們不得不動手了。然而,悅來客棧里殺人失手,事情敗露。刺殺廣陵郡王的罪名,他們承擔不起,不得不畏罪自盡………”

  “郎君是說,團練使遇害一事,也與他們有關?”

  辛夷微微一笑,“如果當日醉仙閣挑事的那伙人和悅來客??v火殺人的是同一批人,那結果就不言而喻了?!?br>
  傅九衢看她一眼,清潤的聲音里帶著縱容的笑意。

  “十一說得對。他們是同一伙人,都來自岳州大獄,卻妄想假扮江湖行幫?!?br>
  辛夷恍悟,哼聲:“那就怪不得了。幾位大人掌管刑獄,將獄中囚犯弄出來替自己殺人,真是神不知鬼不覺呢?!?br>
  見他二人一唱一合,知州捋著胡子,吭哧吭哧地終于接過話頭。

  “既然幾位大人畏懼郡王,為何沒有遠走高飛,而是不約而同地自盡?難道他們就不怕死嗎?”

  辛夷淡淡一笑,黑眸里晶瑩流光。

  “因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一個人死好,還是等著抄家滅族好?”

  一個人攬下罪責,興許還能保全妻兒。若是逃跑,說不定連同九族都要被株連。

  知州看著這個年輕后生,眉頭緊皺。

  “小郎君說的這些,只是臆測罷了。死無對證?。 ?br>
  辛夷雙目雷電一般,猛地剜向知州,見他面露尷尬,這才微微一笑。

  “州府衙門不是抓了刑曹大人的妻子盧氏嗎?難道尚未問出結果?”

  她話音未落,一個師爺模樣的男人便走入內堂,看了看眾人,湊近知州低頭耳語。

  知州臉色微變,再抬頭時,看辛夷的目光有明顯的變化。

  “小郎君神人!盧氏招了……與你說的如出一轍?!?br>
  辛夷拱手,“不敢當!”

  其實今兒詢問盧氏的時候,她心里便有了答案。

  那婦人閃爍其辭,一問三不知,可每每提到自己的丈夫,眼里便是濃濃的不舍。

  說什么夫妻二人半夜生齟齬,丈夫氣惱居客房,盧氏其實是千方百計地把他們往夫妻不睦,丈夫一時想不開自盡上面去引……

  但盧氏的話,破綻百出。

  在丈夫久喊不應的情況下,她居然會慢條斯理找人拆下門板再救人,而不是破門而入,或是破窗而入?

  盧氏演技不好。

  那個時候,辛夷便懷疑她知道丈夫要自盡,她嘴里的交代想必也是刑曹死前的交代。

  “唉!”

  知州重重一嘆,對幾位同僚的死,露出哀傷。

  “熟知刑律,以身試法。不該,不該也?!?br>
  “背地里做了見不得光的事,自盡避禍,保全家人,這都是老套路了……”

  辛夷說到這里,心里癢癢,忍不住想要懟一下這個貌似老好人的知州。

  “岳州大獄發(fā)生如此大案,難道知州大人半點都不知情?”

  知州一聽,緊張得連連朝傅九衢拱手,額頭上冷汗都急出來了。

  “下官老母病重,這陣子忙于盡孝,當真是半分不察,實在,實在是罪該萬死。”

  傅九衢但笑不語。

  知州看他如此,更是摸不清這個郡王的想法,更是緊張,找個話頭又來詢問。

  “郡王,下官愚鈍……仍有一事不明?!?br>
  “何事?”傅九衢淡淡地問。

  知州道:“一個藥鋪掌柜,為何要害幾位大人,又如何能指揮幾位大人?他們好好的營生不做,搞出如此驚天大案,所為甚么?令人費解啊?!?br>
  傅九衢黑眸轉向辛夷,露出一抹笑意,“十一,你說呢?”

  辛夷不知道他為什么總讓自己出來說話,就為了給她機會擺酷么?

  咳!辛夷淡淡地道:“很簡單,藥鋪掌柜只是比半仙更高一級的棋子。”

  輕描淡寫的一句,聽得人心惶惶。

  既是棋子,后面自有執(zhí)棋之人……

  只不過,從汴京風云,到岳州刺殺,將棋局攪動得風起云涌的目的,是為那儲君大位,還是朝堂黨爭排除異己,那就不得而知了。

  ~

  回到趙宅的時候,天已擦黑。

  飯點了,寶妝說得野山雞已經(jīng)變成了一鍋鮮美的雞湯。

  辛夷不知道傅九衢準備什么時候啟程,想在離開前好好和高淼話別……也就是俗稱的“抱金大腿”,有備無患。

  萬一傅九衢將來犯了什么殺頭大罪,關鍵時候高皇后能救命。

  她和高淼二人在汴京誰也看不慣誰,到了岳州忽然生了知己,說話極是投緣,尤其在對待男女感情上,三觀極為相似。

  在北宋能找到一個有大女主意識的女子那可太不容易了。辛夷越來越喜歡高淼,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感謝狗策劃,還是該感謝歷史上的高皇后。

  巧合的是,辛夷沒空陪傅九衢,傅九衢也沒空去理她。

  傅九衢回到趙宅,得知趙宗實病體尚好,便將人邀入內室去密談了。

  二人談了些什么,辛夷和高淼都不知道,但他們沒有出來用膳,而是讓人傳膳入內,神神秘秘。

  辛夷開開心心地和高淼一同去游覽了趙宗實在岳州的小園子,又聽她說了許多的小秘密。從小說到大,包括被她的姨母曹皇后收為養(yǎng)女,在宮中居住時,和趙宗實青梅竹馬那些趣事……

  宮里的壓抑,身份的尷尬,看上去光鮮亮麗的外表下不為人知的毒瘡癰疽……

  這些高淼以為永遠都不會跟人提及的事情,她竟然輕輕松松就在辛夷面前坦露。

  入睡前,辛夷問她:“你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趙將軍再為皇儲,做了皇帝,那你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了?!?br>
  高淼笑不可止,眼淚都差點笑出來,然后朝她大剌剌地搖頭。

  “官家尚是龍虎之年,宮中妃嬪眾多,難不成生不出自己的兒子么?難道你不知,官家對抱養(yǎng)子嗣立為皇儲一事,極是反感和排斥?”

  辛夷一嘆,“帝王心,海底針?!?br>
  高淼淡淡地笑,“這個倒也沒什么難猜的。我是圣人的嫡親外甥女,我和趙十三的孩子,也流著曹家的血,官家只怕忌憚得很……我以為,朝臣在官家面前提一次趙十三,官家便會忌憚我們一次。官家呀,想生一個跟張貴妃的皇子呢?!毙鹿P趣閣

  辛夷不禁一怔。

  她側過身去,托著腮笑看高淼。

  “萬一呢,我說如果萬一呢?”

  “沒有萬一?!备唔祿u搖頭,目光幽遠,唇角帶一抹笑,“我不想做皇后……只盼將來趙十三得爵封王,我能做個王妃便好。”

  “為什么?做皇后不好嗎?”

  “不好?!备唔党料旅迹澳懵犝f過哪個皇帝,后宮只得一個皇后的?我家里的事情,我說了算,趙十三他敢不從我?可帝王的家事,是國事,我一介婦人,有口亦不能言。到時候,偌大的宮闈,n豈非變成了我的墳墓……”

  說到此處,她也側身面對著辛夷,托著腮盈盈地笑。

  “兩個人相守到老,不好嗎?”

  辛夷微微笑開,“好。如此最好?!?br>
  ~

  次日醒來,辛夷才見到傅九衢。

  他正在孫懷的侍候下盥洗,見到辛夷,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閃,露出一個放松又溫柔的笑。

  “來了?!?br>
  “九哥早?!?br>
  “睡得可好?”

  “不好?!毙烈墓室舛核?,“想你……”

  傅九衢失笑,剛要笑話她,便聽辛夷又道:“想你昨晚和趙將軍說了什么?”

  傅九衢點一點她的腦袋,“下棋?!?br>
  “下棋?下了一晚上么?”

  “嗯。”傅九衢見她呆呆地看著自己,隨即一笑,“昨日收到恩師消息,大軍已到靜江府,稍事整頓便要南下柳州……我再不追趕只怕來不及了,故而與趙將軍夜談辭行,也算是答謝他容留之情?!?br>
  “哦?!毙烈亩嗽斨n白的臉色,“就沒了?”

  傅九衢將她的小手包在掌心,靜靜地看她片刻,淡淡一笑。

  “岳州的事情,我這一走,只能勞駕他了?!?br>
  辛夷點點頭,朝他眨個眼。

  “這么說來,九哥和趙將軍已然達成了戰(zhàn)略合作?”

  傅九衢聽了個新鮮詞,低低一笑。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許打聽。十一洗漱沒有?走,帶你去用早膳?!?br>
  辛夷見他墨目流轉,聲音溫柔,卻不肯細說,不由莞爾一笑,主動勾住他的手。

  “行。那我們何時啟程?”

  傅九衢看她一眼,目光深邃,“最遲明兒一早?!?br>
  晨曦鳥語,薄霧淡淡。

  又是一個大晴天。

  兩個人從屋子里出來,邊走邊說,辛夷一路都在笑。

  “郡王……”

  一陣悄無聲息的腳步,默默從前方走過來。

  僅一天未見,周憶柳清減不少,俏目發(fā)紅,那掐腰更是不盈一握。

  “婢子給郡王請安?!?由于各種問題地址更改為請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