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天晚上這個疑問就被揭開。

家里因此雞飛狗跳。

這些都是后話。

祖孫倆吃了饅頭包子，就想到了還在田里干活的陳得壽夫婦。

陳硯是想給兩人帶包子，盧氏不答應(yīng)。

兩個包子要四文錢，吃了塞不了一個肚子角，不如去糧鋪里買些粗糧，能讓兩人吃頓飽飯。

等去鋪子里一看，就算最便宜的高粱米都要五文錢一斤。

盧氏一咬牙，將身上剩余的八文錢全買了高粱米，放進小籃子里裝著回家。

祖孫倆走回家時已經(jīng)到傍晚了，在院子里等著的鄒氏臉色很難看。

“你們?nèi)ツ膬毫?？?/p>

盧氏到底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當(dāng)即雙眼一瞪：“我這個婆母回趟娘家還要你個兒媳答應(yīng)是不？”

從來都是兒媳回娘家要婆婆點頭，鄒氏若真應(yīng)了這個話，那就是將把柄給了盧氏。

鄒氏便是再不甘心，也只能陰陽怪氣道：“如今是農(nóng)忙，家里一堆活，娘就算想回娘家也該給兒媳說聲。您看看這都什么時辰了還沒做飯，一會兒得富和青闈回來該餓肚子了。”

盧氏正要咽下這口氣去做飯，就聽身邊的陳硯道：“大娘，我的紙用完了?！?/p>

鄒氏心中不悅：“紙貴得很，哪里能給你用著玩，你用棍子沾點水在地上寫就得了?！?/p>

“家里沒紙，那我就去鹿鳴書院找青闈哥拿吧?！?/p>

既然畫已經(jīng)賣了，他就要考慮畫新的。

他在書肆沒有買紙，為的就是向大房要。

鄒氏竟然率先發(fā)難了，他當(dāng)然要討要一點東西回來才值當(dāng)。

他就不信鄒氏愿意讓他去書院讓陳青闈丟臉。

鄒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還是回屋子拿了半刀竹紙，用力往陳硯懷里一塞，惡狠狠道：“用吧，看你寫出什么好字來！”

實打?qū)嵉募埖绞至耍惓幉⒉话阉脑挿诺叫纳稀?/p>

盧氏卻是高興得把陳硯往屋子里推，指望他再畫幾幅畫賺錢。

今兒個賣插畫倒是讓陳硯有了新的想法。

之前他只考慮《三國演義》賣得火，卻沒考慮書坊的雕版成本。

看來像這種早已賣了很多輪的書并不適合畫，哪怕他的插畫比那些書里的更好，也很難賣出去。

若是新話本，那些書坊肯定要重新雕版。

他今日也問過有沒有插畫的活兒，幾個書坊的掌柜都說自家有畫師。

想直接領(lǐng)活兒是難了，他只能像這次一樣拿著插畫去一家家試。

如今最多的話本子就是各種美艷端方的小姐、女妖、

女鬼、仙女等愛上窮書生，無論故事如何，美人是不能少的。

只要他畫的美人足夠勾人，應(yīng)該有書坊愿意買。

正巧，片子里各種美人多得是。

正正巧，他閱片無數(shù)。

既然提筆了，他就給古人一點小小的震撼。

陳硯目露兇光，恨不能立刻畫它個幾十上百幅，然后一看漆黑的天色，只能按下躁動的心。

晚飯依舊是在院子里吃，依舊是白菘粥。

今日的陳得福沒有動筷子，靜靜等眾人吃完，在柳氏要收拾桌子時阻止：“一會兒再收拾，我有話要說?！?/p>

一家之主開口，其他人自是乖乖坐好。

“高家老夫人上個月去了，高家那位侍郎前幾日回鄉(xiāng)丁憂了?！?/p>

高家在平興縣盤踞多年，祖上出過三位進士，舉人更是高達七八位，在平興縣可謂第一家族。

這樣的家族極易出紈绔，高家花費大量人力物力辦族學(xué)。

自高家族學(xué)建立，考中功名者不計其數(shù)。

陳硯養(yǎng)父周榮當(dāng)年就是從高家族學(xué)考出去的。

高家族學(xué)培養(yǎng)出來的最厲害的人，乃是當(dāng)朝刑部右侍郎高修遠。

于陳家這樣的農(nóng)家而言，那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青闈往后是要入朝當(dāng)官的，若能拜這位高大人為師，往后就是前途無量?！?/p>

話到此處，陳得福眼底全是興奮與期待，仿佛已經(jīng)能看到兒子往后當(dāng)大官的場景。

陳青闈背脊挺得筆直，臉上也帶著欣喜。

“那樣的大官怎么會愿意收青闈當(dāng)?shù)茏?？?/p>

盧氏突兀的問話讓父子倆頓是一頓。

“青闈天資聰穎，必定前途無量，只要見到侍郎大人，定有機會。”

陳得福頗為驕傲。

他這兒子從小就被先生夸贊，高大人又如何會放過這等好苗子？

“別的且不說，青闈如今沒有功名在身，高大人又怎么會見他？”

陳得壽皺眉思索著問道。

那高家可不是他們能攀附的存在。

陳得福右手食指點了點桌面，語帶喜氣：“我已經(jīng)托關(guān)系結(jié)識了高府的一位管事，只要他幫忙，在高大人出門時讓青闈碰上便可?！?/p>

陳硯恍然，原來陳得福今天請的那位是高家的管事。

不過那高管事怎么會無緣無故冒險幫他們這個忙？

怕是陳得福要整幺蛾子，不然也不會把他們留下說這么些。

果然，陳得福的“只是”出來了。

“如今找高管事的人極多，這幫誰不幫誰，就要看各家的誠意?！?/p>

“大哥的意思是？”

柳氏心中隱隱覺得不好。

大房一直管著家里的銀錢，這些疏通的事往常并不會跟他們說。

陳得福道：“高管事說了，要一百兩方才愿意幫忙?！?/p>

“一百兩？搶錢吶！”

盧氏驚呼出聲。

陳得壽與柳氏也都變了臉色。

老陳家雖比村里其他人家過得殷實些，全家一年到頭的收入也不過十來兩，而全家的嚼用用完，再供陳青闈讀書，一年能剩下個一二兩也就不錯了。

一百兩于老陳家而言無異于天文數(shù)字。

陳青闈面露焦急，要對陳得福說什么，卻被陳得福一個眼神制止。

“那是高家，還是侍郎大人，若能拜入他名下，往后青闈考縣試，縣太爺肯定要多加照拂。到了府試，也會受到關(guān)照。到時候青闈考個秀才，甚至中了舉，那就是徹底光耀門楣，圓了祖祖輩輩的心愿?！?/p>

陳硯低頭摩挲著袖口，神情絲毫不變。

就算這一百兩湊出來給高家的管家，讓陳青闈無意中見到了高侍郎，又怎么能保證陳青闈能入高侍郎的眼，能拜高侍郎為師？

陳得福所說的陳青闈聰慧，也只是自夸。

如果真如此有天賦，怎么會十五歲連個童生都沒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