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揚猛然回頭,看向艙房的位置,那坍塌一半的艙房的鼓聲由輕轉(zhuǎn)重,漸漸地越來越急促。
“陳大人還活著,哈哈!”
朱子揚驚呼后便是一陣狂笑。
船上的民兵們被鼓聲震撼地呆愣片刻,便發(fā)出熱烈的歡呼聲。
旗手揮舞著旗子,向其他旗手告知這一振奮人心的消息。
不過他顯然速度慢了,因鼓聲早已再次傳遍了整個戰(zhàn)場。
松奉的另外八艘炮船已響起震天的歡呼,許多人更是喜極而泣。
朱子揚重新掌握控制權(quán),立刻指揮那兩艘沖進敵營的炮船上的民兵實行跳幫戰(zhàn)術(shù),外圍的七艘大船火力支援,擾亂海寇其他船只。
那兩艘船上的民兵各自貼上一艘船后,就不顧生死往對方船上或跳或爬。
??軅兇篌@,當即就拔刀與其廝殺。
在雙方纏斗正激烈之際,第二隊松奉炮船及時趕到。
二十艘炮船雄赳赳而來,從側(cè)翼包抄過去,與正面對抗的那七艘船一同轟炸??艽?/p>
??艿拇笮〔灰?,小船終究還是占了大多數(shù),松奉第一批支援的千料大船已能頂住炮火,如今又來二十艘千料炮船,火力瞬間就被壓制。
在鼓聲的激勵下,那些民兵如有神助,兇猛異常,很快就將對面船上的海寇壓制住,并順利奪取??艽?,與其他??艽ハ嗯谵Z沖撞。
連著擊沉兩艘??艽?,??軅兘K于生出退意。
可惜此時想退已經(jīng)晚了,松奉新來的二十艘炮船已黏上去,且炮火不停。
第三隊支援的炮船到達后,便截斷了??艽耐寺?,三面合圍,海寇船隊只能從唯一的缺口逃離。
可中間的兩艘船胡亂撞擊,讓那些??艽緵_不動。
第四隊支援炮船疾駛而來,堵住了最后一道缺口,成了合圍之勢,??芤殉闪水Y中之鱉。
更讓??軅儽罎⒌?,是源源不斷的援軍。
這些炮船如同海浪,一波接著一波,仿佛源源不斷,讓他們斗志全無。
??軅冊诿土业呐诨鸸粝陆K于掛了白旗投降,松奉炮船上的民兵們紛紛涌上甲板,高呼:“勝了!”
“勝了!”
“勝了!”
震天的呼喊足以讓??軅兡懞?,并成為他們一生的噩夢。
錦州水師們紛紛從他們的船里走出來,看著那一艘艘大船上歡呼的民兵們,渾身的血液仿佛也跟著沸騰起來。
他們頭一次感受到勝利的滋味。
原來如此振奮。
許多人激動得手腳顫抖,終于跟著高呼起來。
他們大聲呼喊著,仿佛要將往日的膽怯盡數(shù)喊出去。
在一片歡呼聲中,一身紅衣的女子沿著船梯下來,上了救生用的劃子,劃著船在大船間穿梭,將一個個在海水里游動的民兵們拉上劃子,送到附近的大船后,繼續(xù)劃著船穿梭著。
她連著救起來七八人后,海面上的劃子增加到了六艘,救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卻始終沒看到那道讓她牽掛的身影。
肚子發(fā)緊,好似在往下墜。
紅夫人捂著肚子,不敢再動。
等不適消失后,她便再次在這海面穿梭。
濃重的血腥味讓她一陣陣惡心,她強行憋著,一雙美眸四處張望尋找。
今晚的月光極亮,仿佛在極力為她照亮海面。
好在她并不孤單,海面上的劃子越來越多,凡是大梁人,無論生死,都會被撈起來。
漸漸地,海面越來越干凈,紅夫人的劃子劃動起來也越發(fā)快。
有人上前,對她道:“你去歇著吧,我等會找旅長的。”
紅夫人卻道:“我必會找到他。”
見勸不動她,其他人便不多話,只顧著打掃戰(zhàn)場。
紅夫人在一艘艘船中間穿梭,將四周都找遍了,依舊未見到趙驅(qū)的身影。
那滿腔的希望逐漸變成了失望,疲倦至極的紅夫人終于緩緩坐在了劃子上,默然地瞧著湖面。
海風許是知這戰(zhàn)事的殘酷,今日格外溫柔,仿佛大一些就會吹傷一顆真心。
不知坐了多久,紅夫人終于站起身,把槳橫著放到船上,閉上雙眼,便要往海里跳。
“你這婆娘竟真會為老子殉情?!?/p>
一道賤兮兮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紅夫人猛得睜開雙眼看過去,聲音傳來的方向漂浮著四五具??艿氖住?/p>
她從那處來回三次,并未瞧見趙驅(qū)的身影。
她懷疑自已聽錯了,再次閉上雙眼,抬腿,便要入水,就聽那尸體堆里又響起一聲大笑。
紅夫人猛得睜開雙眼,朝著那幾具尸體看去,旋即就見尸體堆里一人緩緩坐了起來。
那人將尸體推開,紅夫人才瞧見他坐在一塊木板上,旋即就見他右手放在木板外劃動,木板就帶著他緩緩朝著她的劃子而來。
到了近前,趙驅(qū)咧嘴,上面兩顆門牙不見了,只留下一個黑洞,讓他瞧著有些滑稽。
紅夫人跳下水游向趙驅(qū)后,雙手在那塊大木板上一撐,趙驅(qū)立刻朝她伸出一只手,卻被紅夫人無視。
她爬上木板后,對著趙驅(qū)的臉伸手。
“啪!”
清脆的響聲在二人之間響起,趙驅(qū)的左邊臉瞬間火辣辣的疼。
趙驅(qū)“嘶”一聲,齜牙咧嘴道:“謀殺親夫啊!”
紅夫人怒瞪著他:“我在此處來來回回,你為何不喊我?”
趙驅(qū)“嘿嘿”笑著道:“難得看你為我如此著急,當然要多看一會兒?!?/p>
紅夫人又一巴掌甩到他左邊臉上,雙眼紅彤彤地盯著趙驅(qū),趙驅(qū)又將右邊臉湊過去:“來來來,往這邊臉也打兩巴掌?!?/p>
紅夫人雙眼漸漸模糊,跪起身,雙手抱住趙驅(qū)的頭,將其壓在自已胸口,放聲大哭。
趙驅(qū)抬起還能動的右手,環(huán)住她的后背,傷痕累累的左手垂在身后,卡在木板中的右腿垂在海水里,隨著波浪起起伏伏。
……
在經(jīng)歷了興奮的歡呼之后,朱子揚立刻帶著人去扒拉那垮塌的艙房,待將許多窗戶木板都搬開后,他們終于看到那道緋色身影。
只見綁著陳硯的那根木柱子斜著卡在一堆雜木中間,將陳硯拖住,并未直接墜地。
此刻他正雙腿分開垮站在廢墟之中,戰(zhàn)鼓則在不遠處,被一群木板與木棍壓著,只露出成人巴掌大的一塊鼓面。
陳硯需稍稍彎腰,才能用鼓錘敲到那塊鼓面。
見朱子揚等人進來,陳硯笑道:“看來本官命不該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