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的稱呼,在有心人耳中,聽出了與蘇啟雄和涂點司的關系。
蘇啟雄的兄弟相稱。
涂皓的當年廬陽府舊官職。
唯有真正共患難,才能有這等稱呼。
這樣的患難,不是黑歷史,是他們來時的路。
“蘇大哥,涂點司?!?/p>
一旁走來的玉娘開口。
玉娘與蘇啟雄和涂皓都是熟識的。
哪怕她現(xiàn)在已經是富甲天下的青玉盟大掌柜,可回到下三洲,她陪在張遠身邊,就還是那個廬陽府丁家巷中的少年家的小娘。
蘇啟雄和涂皓抬頭,看向張遠和玉娘,四人相視大笑。
千帆過盡。
衣錦歸來。
……
陳洲,顧名郡。
唐平府。
三淳縣。
城外二十里,定桃村。
村中此時桃花綻放,許多城中富貴人家公子小姐都來賞花。
“哼,就知道糟蹋老子的花枝,這等拈花湊笑模樣,還以為是美?!笔锾伊峙赃叄┲癫寂鄣臏嫔4鬂h跺著腳,手中持著的木杖敲打一旁的田埂。
遠處那些賞花的人并不在意。
誰叫別處的桃樹都已經結滿了桃子,可只有此地的桃林才開花呢。
“師兄,他們要看花就給他們看唄?!贝鬂h身旁,穿著麻布衣袍的女子手中端著籮筐,籮筐中是許多草藥。
“你身上的寒毒還未消盡,還是回屋里歇著吧?!?/p>
“我再去將桃林邊上的田地整治一下,隔壁老王他們都在幫忙,我也不好來偷閑?!?/p>
本準備回茅屋的大漢聽到說隔壁老王,頓時面上漲紅。
“哼,我歇什么歇?”
大漢說著,將木杖提著,氣呼呼往田地方向走。
走的太快,他咳得厲害。
婦人拗不過,跟在后面。
遠處那些賞花的公子小姐看到這邊場面,都是好奇。
“小姐,這位趙平川趙老漢,據(jù)說以前在鄭陽郡新軍,征伐雪域時候受了寒氣,廢了武道?!?/p>
“那是他夫人,”一位了解此地情況的小廝上前一步,低聲開口,“那位岳夫人是趙老漢師妹,隨著廢了武道的趙老漢在此居住。”
小廝眼中盡是八卦,壓低聲音:“據(jù)說岳夫人等了趙老漢好多年回來圓房,沒成想,趙老漢在雪域傷了根基……”
這話語讓周圍那些公子小姐頓時眼中放光。
“怪不得要攔住……”
“咦,也是不容易啊。”
“嘖嘖,這趙老漢竟是,不行?”
眾人正低聲說笑,遠處傳來爭吵。
他們好奇奔過去,看手中持著木杖的趙平川揮舞木杖,將一群穿著布袍的村民趕開。
“走,我家田地不需要你們來幫忙?!?/p>
“我趙平川有手有腳,何時需要你們這些人來幫襯?”
前面那些村民雖然被趕開,卻并不散多遠。
“老趙,你都成廢人了,我們來幫忙怎么了?”有人咧嘴笑。
“就是,你別逞強了,苦了嫂子啊?!北娙她b牙咧嘴。
趙平川更是怒吼,持著木杖去攆人。
桃花林里,那些少年男女更是笑的直不起腰。
穿著布袍的婦人站在一旁,看著趙平川追打那些村民,面上帶著微笑。
遠處,一隊車駕滾滾而來。
婦人抬頭,面上神色慢慢化為凝重。
追打村民的趙平川,也停住腳步。
那些村民本還在笑鬧,慢慢也是停住,看向車駕來的方向。
桃林之中,那些少年男女抬頭。
“這馬車好氣派。”
“定然是郡城某家嫡系才能乘坐?!?/p>
“最近沒聽說……”
眾人眼中,馬車停住。
車廂之中,一位穿著鵝黃衣裙的少女走出。
“青魚姐,趙將軍。”
少女出聲呼喚。
她的眉心,有一顆金色的龍鱗透出光影。
“太尉大人讓幺妹來問一聲,他要去見金城陸將軍,你們可同去?”
少女的聲音在桃林前回蕩。
那些村民都是轉頭看向站在林邊的趙平川和他夫人。
桃林之中,那些少年男女面上都露出難以置信的驚訝。
“太尉……”
“新亭侯!”
“怎么可能!”
桃林前,蘇幺妹只看著趙平川和岳青魚。
岳青魚不說話,轉頭看向一旁的趙平川。
“不只是去看金老哥吧?”趙平川開口道。
蘇幺妹點點頭:“侯爺?shù)囊馑?,趙將軍你們也歇夠了,巡衛(wèi)萬域大軍整訓在即,缺整訓之將?!?/p>
岳青魚面色復雜,看著趙平川。
趙平川哈哈一笑,目光轉向那些村民。
“兄弟們,來活了,可歇夠了?”
這話讓那些村民都是放聲大笑。
“特奶奶的,都歇生銹了?!?/p>
“就是,這等歇著,手上本事都荒廢了,倒是種田把式熟得很?!?/p>
眾人哄笑,身上原本的淳樸消失,一股血煞之氣蔓延。
趙平川點頭,抬手一揮:“老伙計,走了?!?/p>
隨著他聲音落下,背后那十里桃林震動,每一棵桃樹都化為一道青紅桃花之影。
所有的光影凝為一柄長劍,飛落在趙平川手中。
“走了,那張小子如今發(fā)達了,我這做老哥哥的當年幫襯他,如今怎么也該去討口飯吃,享享福?!?/p>
長劍在手,趙平川一聲笑,劍光落在腳下,他將岳青魚一把拉上劍光,兩人徑直飛天而去。
劍仙。
趙平川在雪域之中受傷,岳青魚帶了玉娘從張遠那討來的寶器長劍,還有仙道修劍法來。
趙平川這些年在此地隱居,是為煉化這寶器長劍,修仙道劍法。
如今的他,算是一位劍仙。
這等隱居日子,對于岳青魚和他來說,都是難得的事情。
唯一的遺憾是,劍道未大成,不能同房。
也不知張遠為何給他尋了這樣的劍法。
……
北固河岸。
一隊身穿黑色戰(zhàn)甲的軍卒立在奔騰的大河邊上。
張遠看著面前冰雪融化顯露出的京觀,面上露出感慨。
“小郎,當年你們就是從這里踏過北固河,前往雪域,對吧?!?/p>
玉娘看著滾滾河水,輕聲說道。
張遠點點頭,目光之中帶著一絲黯然。
當年那一趟,鄭陽郡六千三百新軍過北固河,最終歸來的只有三千八百。
那些朝氣蓬勃的大秦武卒,是他們的性命,磨礪出了大秦新軍。
無數(shù)這樣的新軍,隨著征天大軍離開九洲之地,去尋求三百年后護住洪荒,護住九洲的路。
值得嗎?
“他們是未來,他們也是在守護未來?!?/p>
“就如無數(shù)的先輩一樣,才守護住了這大秦。”
張遠看著水浪之中翻涌的雪色蟒蛇身軀。
數(shù)十丈長的巨蟒抬頭,看向河岸邊的張遠。
張遠輕輕點頭。
“大白,好久不見啊……”
雪蟒,白尋。
當年張遠在雪域之中所收服的那條雪蟒,后幫其渡過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