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云州，省委大院，書記樓七樓。

林崢的辦公室里，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清江省軍區(qū)司令員，賀宏烈少將。

自從林城一別，兩人除了在常委會上點頭示意，再無私下會面。

林崢對這位在關(guān)鍵時刻給予過自已巨大幫助的軍方將領(lǐng)，抱有相當?shù)淖鹬亍?/p>

他主動從辦公桌后站起身。

“司令員同志，歡迎你呀?！?/p>

賀宏烈抬手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林崢伸出手，與他有力地握了握。

“林書記，您太忙了，我一直想來匯報工作，總是找不到機會?！辟R宏烈脫下軍帽，放在待客區(qū)的茶幾上，在沙發(fā)上坐得筆直。

“那我更加歡迎了。”林崢親自給他倒了杯水，“部隊的事情，需要我們地方上做什么，都可以跟我講?！?/p>

賀宏烈接過水杯，“年底的擁軍活動，省政府和地方各級政府給了部隊很大支持。一年一度的征兵和退伍安置，也得到了地方上的大力協(xié)助。在清江省，特別是在您的領(lǐng)導(dǎo)下，軍地關(guān)系十分和諧，群眾的擁軍熱情高漲，我們很滿意?！?/p>

林崢擺了擺手，“還是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清江省經(jīng)濟不發(fā)達，政府經(jīng)費有限，我知道有些地方，委屈部隊了。”

“已經(jīng)很好了。”賀宏烈說，“還有一個月就是汛期，中央指示我們，要做好打大仗的準備。我今天來，是代表省軍區(qū)所有部隊表個態(tài)，有任何需要，部隊都能隨時出動，聽從省委的調(diào)遣?！?/p>

“那就太好了?！绷謲樀纳裆珖烂C起來，“這件事很重要，你不來，我也是要同你商量的。這個月的例會，我們就會把防汛任務(wù)布置下去，地質(zhì)、水文、天氣各個部門要密切配合，從現(xiàn)在開始就要進入戰(zhàn)時狀態(tài)了?！?/p>

“明白?！辟R宏烈點頭。

清江省是全國防汛重點地區(qū)，每年都會有類似的動作。

去年的730行動中，林崢用的理由就是抗洪演習。

從而得以神不知鬼不覺得調(diào)動部隊。

在林城一舉拿下黑道大佬張志強的頭馬屠虎。

從而為破獲四海集團打開了一個缺口。

不過。

林崢看著他，感覺他今天來，似乎不只是為了這件事。

“還有別的事情？不要緊，都可以說?！?/p>

賀宏烈沉吟片刻，開口道：“是有一個情況。剛剛接到林城軍分區(qū)的顧司令員報告，清南市發(fā)生了村民集體上訪事件?！?/p>

林崢的動作停了一下。

賀宏烈繼續(xù)說道：“其中有位跪在政府門口的老人，很可能是組織上找尋了多年的戰(zhàn)斗英雄?！?/p>

戰(zhàn)斗英雄！

這四個字的分量，讓林崢的神色瞬間鄭重起來。

“司令員請稍等，我打個電話?！?/p>

他拿起桌上的紅色電話機，直接撥給了自已的大秘方慎行。

“小方，你馬上了解一下，清南市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立刻向我匯報。”

他的語氣讓方慎行心里一凜，馬上答應(yīng)下來。

放下電話，林崢轉(zhuǎn)向賀宏烈，“請詳細說一下，這位戰(zhàn)斗英雄的事跡?！?/p>

……

省政府大樓，省長辦公室。

吳新蕊也在關(guān)注著清南市的情況。

大規(guī)模群體事件，按規(guī)定是要逐級上報的。

但下面的政府，往往抱著僥幸心理，總想著先把事情壓下來，或者先處理，再輕描淡寫地匯報，以免被上級批評。

除非事情鬧到壓不住，或者需要上級單位支援，他們才會第一時間上報。

對于這些官場積弊，吳新蕊心知肚明。

她得到消息，并沒有第一時間介入。

情況不明，原因不清，過早表態(tài)并不合適。

但這不代表她不關(guān)注。

因為她知道，自已的女兒蘇清璇，就在清南市。

她有條不紊地處理完手頭所有的公務(wù)，直到中午吃飯的時間，才抽出空，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沒有打給女兒，也沒有打給劉清明或者汪明遠。

她清楚，這個時候，這三個人一定都忙得焦頭爛額。

她打給了自已的丈夫，新成集團董事長，蘇玉成。

電話很快接通，蘇玉成溫和的聲音傳來。

“在吃飯？”

“還沒打上來?！眳切氯镎f，“有件事問問你?！?/p>

“清南那件事吧，我已經(jīng)知道了?！碧K玉成似乎早有預(yù)料。

“什么情況？”吳新蕊問。

“我只知道很多村民聚集在清南市委大門外的廣場上，人數(shù)非常多。我的人跟著小璇，她是從山上的一個村子下來的。這次聚集的村民，都來自劉清明管的那個鄉(xiāng)?！?/p>

“云嶺鄉(xiāng)？”吳新蕊想起來了。

“對，就是被你們列入稅費改革試點的那個鄉(xiāng)?！?/p>

蘇玉成對這個鄉(xiāng)印象深刻。

正是這個鄉(xiāng)的礦難瞞報事件，直接導(dǎo)致了新成集團全面退出清江市場。

吳新蕊的思維何等敏銳，她第一時間就抓住了重點。

劉清明又出事了。

她問：“你估計，村民人數(shù)有多少？”

蘇玉成沉默了一下，給出了一個讓她心驚的數(shù)字。

“我的人告訴我，成千上萬?！?/p>

吳新蕊的心猛地一緊。

上萬人的群體事件，這絕對是特大事件了。

“老蘇，讓你的人趕緊打聽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p>

蘇玉成有些奇怪，“下面沒有上報？”

“他們可能還在懷著僥幸心理?！眳切氯锏穆曇衾淞讼聛?，“我必須了解事情的走向，以免發(fā)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可不想再弄出什么大新聞，讓中央再一次記住清江?！?/p>

“交給我，你安心吃飯吧，記得吃藥。”蘇玉成叮囑道。

“嗯?！?/p>

吳新蕊掛斷電話，她的大秘段穎敲門進來，手里提著一個保溫食盒。

段穎將飯菜一一拿出來，擺在小茶幾上，又將藥片和溫水杯放到她手邊。

“省長，可以吃藥了?！?/p>

吳新蕊放下文件，站起身，拿起藥片和水杯，將藥服下。

她習慣性地又想拿起文件，準備一邊吃飯一邊工作。

段穎跟了她幾個月，早已了解她的習慣，正準備遞上筷子。

吳新蕊的手伸到一半，卻停住了。

她想起了劉清明對自已的那個“要求”。

她接過筷子，卻把手邊的文件遞給段穎。

這個動作讓段穎愣了一下。

吳新蕊說：“以后我吃飯的時候，盡量不工作?！?/p>

段穎接過文件，點了點頭，心里卻有些納悶。

領(lǐng)導(dǎo)怎么突然轉(zhuǎn)了性兒？

吳新蕊自已也覺得有些新奇。

專心吃飯，不用思考工作的感覺，對她來說，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平時需要十到十五分鐘才能吃完的飯，今天五分鐘就一掃而光。

她發(fā)現(xiàn)，這樣似乎也并不會耽誤多少時間，甚至感覺胃口都好了一些。

剛放下筷子，吳新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她走到窗邊，接起電話，是蘇玉成的。

“查到了。村民去市里，是為了給劉清明請愿?！?/p>

吳新蕊一怔，“什么？”

“劉清明被清南市紀委調(diào)查了。有人舉報他有經(jīng)濟問題和作風問題，村民得到消息，就全都跑到了市里。想不到，這小子在鄉(xiāng)里，居然有這么大的號召力?！?/p>

吳新蕊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不對，這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他不會這么沖動?！?/p>

“有問題？”蘇玉成問。

“當然有問題?！眳切氯锏恼Z氣很肯定，“體制內(nèi)的事情你不懂，這種事絕對不能這么干，這是授人以柄，裹挾民意對抗上級組織，這是很嚴重的錯誤，會丟了前途，劉清明不會這么蠢。”

蘇玉成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你懷疑，是有人在害他？”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吳新蕊反問。

蘇玉成嘆了一口氣，“如果你的猜測是對的，恐怕這背后，大有人在?！?/p>

吳新蕊立刻反應(yīng)過來，“汪家？”

蘇玉成卻說出了一句讓她心頭發(fā)冷的話。

“只怕，還有蘇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