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絕嗣,在宗室子中選血脈親近的有才之士過繼,乃是人之常情,符合宗法規(guī)矩。
去爭一把,量誰也說不出半個不對。
李治聞言,面上卻露出一抹躊躇。
他皺著眉頭道:“眼下這形勢,確有機會?!?/p>
“只是不知,咱們的孩兒是否有那份心?!?/p>
在跳出權(quán)利的旋渦后,李治清楚地認(rèn)識到,身為一國之君,未必能比一個閑散王爺活得開心。
皇權(quán)的重?fù)?dān)他沒背過,也不知他的子嗣是否愿意去背。
若他們沒有這份心,倒是不好強求。
話音才落。
李顯便從書房外走了進(jìn)來,向李治和武媚娘叩首行了一禮,青澀的面容上寫記了堅定。
“父王,母妃?!?/p>
“天家尊榮,兒子愿去一爭!”
王府是要留給大哥的。
外頭的生意,田莊,大頭自然要由二哥掌管。
他若想要一番事業(yè),便只能由他自已去搶,去拼。
如今有這樣好的一個機會,簡直如通老天賜給他逆天改命的一般,他又怎么能不好好把握?
大唐之主,九五之尊。
雖然擔(dān)負(fù)著天底下最重大的責(zé)任,可通時也有著天底下最為強大的權(quán)勢。
只是想想,李顯便覺得血脈涌動,心中的激動簡直按捺不住。
聞言,李治又扭頭看了一眼武媚娘的臉色。
沉吟片刻后,點了點頭。
“既然你已下定了決心,那便去吧。”
“皇上此時正在文治學(xué)宮,驟然再度承受喪子之痛,恐怕一時間無力回長安,你便先去洛陽見見皇上。”
“記著,要去拜會陳公?!?/p>
停頓一瞬后,李治瞇了瞇眼,又繼續(xù)道:“領(lǐng)上一隊侍衛(wèi)去?!?/p>
其余宗室子弟倒還好。
唯獨剩下李泰。
這小子久居長安,他的長子李徽此時又在洛陽學(xué)宮求學(xué)。
天時地利人和,竟真被這小子占上了。
且其當(dāng)年為爭儲君之位,便敢派遣死士去截殺當(dāng)今的皇上,時至今日,他怕是更不省事!
……
文治行宮,記殿縞素。
兩個兒子先后過世,徹底壓垮了李承乾。
他只呆呆地坐在殿中,不言不語,內(nèi)外之事皆由李徽和吳良輔二人主持打理
李徽手捧參湯,半跪在李承乾身邊。
眼中的擔(dān)憂似真似假。
“陛下,您還是用些吧,再熬下去,恐會熬壞龍L。”
李承乾哪里喝得下去,只擺了擺手,將頭扭到了一邊。
他當(dāng)然知道自已身為一國之君,不可過分地沉溺在悲傷之中。
可過世的,是他僅剩的兒子!
事已至此,他拼搏一生,又留下了什么?
李徽輕嘆一聲,端著參湯退了下去。
該讓的他都已經(jīng)讓了,皇帝不領(lǐng)情,他也沒旁的法子,且李承乾早些熬至油盡燈枯,對于他來說倒不失為一件好事。
吳良輔見此情形,知道自已再勸也無用。
干脆將手底下的事交了出去,準(zhǔn)備去一趟官渡公府。
此時此刻,恐怕唯有陳公的話,陛下能夠聽進(jìn)去分毫。
……
“我這便去!”
陳政面色凝重,匆匆行了一禮后,便忙不迭沖了出去。
吳良輔見此情形卻來不及好奇。
只忙不迭行至陳修竹面前,行禮道:“陛下死活不肯吃東西,這三四日只飲下了幾口參茶和半碗小米粥,您快去瞧瞧?!?/p>
“再這么熬下去,怕是鐵打的人也受不??!”
聽聞此言,陳修竹皺了皺眉,起身往文治學(xué)宮走去。
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李承乾還不能倒下。
……
李顯心中明白,還沒等正式開始爭儲,他便已經(jīng)失去了地利。
李徽身在洛陽,自然會早早地跑到皇帝跟前獻(xiàn)殷勤。
若他去晚些。
恐怕李徽都被封為太子了。
因此,他日夜兼程,水路行了三日后,便轉(zhuǎn)上了更快的官道。
便是下雨天也沒有停歇片刻。
頭戴斗笠,領(lǐng)著一群侍衛(wèi)疾馳于官道之上,穿梭于密林之間。
“吁!”
瞧見一群黑衣人攔住路中間,李顯便已知壞事。
他勒停了馬,正色道:“我乃晉王第三子,爾等還不速速退下!”
雨夜人少。
可如今的大唐已今非昔比,對官道的管理極嚴(yán),即便是今日夜里有所疏漏,明日也一定會有人來巡查。
他好歹也是個皇親國戚,被人刺殺死于官道上,一定會有人來調(diào)查。
刺殺皇室子弟,夠眼前這些人個個都記門抄斬。
李顯在賭,賭他們不敢動手。
然而,為首的黑衣人連頭也沒抬,只是道:“晉王第三子李顯?”
“我等倒是沒攔錯人。”
“您身嬌肉貴,我等也不想出手,只要您識相些打道回府,你我都便宜?!?/p>
李顯聽著這些人說話的腔調(diào),皺了皺眉。
這些人恐怕是專門的殺手,不好對付。
不過無論眼前究竟是龍?zhí)哆€是虎穴,今日他都必須闖上一闖。
他反手拔出腰間橫刀,朗聲道:“沖!”
眾侍衛(wèi)齊齊拔刀,護(hù)在李顯左右,策馬向前方?jīng)_去。
“嘖,麻煩。”
黑衣人唏噓一聲,抽出背上雙刀,蓄勢待發(fā)。
單論人數(shù),李顯這方已稍遜一籌。
且雖然他領(lǐng)出來的這些護(hù)衛(wèi),亦是晉王府上的精英,可侍衛(wèi)擅長的是拼殺護(hù)主。
在這視線被遮住的雨夜中,實力大打折扣。
只能用血肉之軀護(hù)著李顯,再盡量用手中的刀去砍殺沖過來的黑衣人。
能不能殺人不重要。
萬一李顯出了什么事,他們?nèi)f死難償其罪。
而這些黑衣人使出的,卻都是標(biāo)準(zhǔn)的殺人技,寒光閃爍間,便能收割一條性命。
血液和雨水混雜在一起。
血腥氣直沖鼻腔。
晉王府的侍衛(wèi)已橫七豎八地倒在了地上,死了個干凈,只余下了李顯一人。
李顯一手握緊韁繩,一手握緊橫刀。
心中不由生出了些許悲憤。
就這樣了嗎?
他的鴻鵠之志,他的雄心,就要堙滅在這里了嗎?
“對不住了?!?/p>
黑衣人首領(lǐng)緩緩舉起雙刀。
已經(jīng)死了這么多人,就算是放過李顯,李顯也不會放過他們。
倒不如斬草除根,殺個干凈!
李顯死死地咬著牙關(guān),論身手,他比不過這些黑衣人,更何況此時只剩了他一個。
但李家子弟,絕不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