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些票號的伙計看起來十分鎮(zhèn)定,查點數(shù)目的時候清晰準(zhǔn)確,并沒有神色慌張。
而這一刻,那個假冒客商的家伙看著那一摞銀票漸漸查清,他的心里卻在暗自心疼!
這家伙是秦檜的得力手下之一,收購銀票的事,就是由他負責(zé)的。
因此他的心里最清楚不過,這兩百五十萬兩銀票,就代表著十多萬兩銀子的利息,貼付了出去!
……那可是白給的!扔到水里還有個響兒呢??墒鞘嗳f兩銀子,就這么悄無聲息地花出去了!
甚至最后半天,收購的這五十萬兩,貼付的利息更是高得驚人!
這個假冒的客商,看著那些不慌不忙的票號伙計,心里居然和后面那些客商一樣,在不停地打鼓。
這一戰(zhàn)要是贏了也就罷了,要是沒能一舉將燕然擊倒……
別說是我這兩條腿怕是要被打斷,秦相公的命能不能保住,只怕也要兩說著!
“……兩百五十萬兩!”
“這個數(shù)目對嗎?”
在柜臺另一邊,小犄角姑娘伸出一只手,將桌上整整齊齊的銀票按住,然后向著那家伙沉聲問道。
“……對!”
“傳令庫房,兌付現(xiàn)銀……兩百五十萬兩!”
當(dāng)小犄角清脆的嗓音在大堂中響起,眾人全都聽得清清楚楚,這聲音甚至傳到了大門之外!
……
眼前天旋地轉(zhuǎn),周遭的一切,好像越來越黑暗。
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扶一下,卻一把抓了個空!
坐在恒遠票號對面茶樓里的秦檜,只覺得自已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也聽不到了。
只有耳朵里一片炸雷般,不斷地轟轟作響!
還不到一刻鐘時間,他的臉色已經(jīng)是死人般蒼白。
外面那隆隆作響的銀車,就好像是一輛接著一輛,從他身上碾過去一樣!
恒遠……真的有兩百五十萬兩!
誰能想到這個結(jié)果?秦檜分明從頭到尾,都派人盯著恒遠的銀庫。
燕然……應(yīng)該足足虧空了一百萬兩才對!
算上外頭自已沒能收購來的流散銀票,只要有兩百五十萬兩,足以將他打得萬劫不復(fù)!
可是人家居然輕描淡寫地趕馬裝車,長長的車隊載著沉重的銀兩,正在等著他的手下接收!
多日來的辛苦謀劃,一次次苦苦籌備,一回回拼命算計,到最后怎么會換來這么個結(jié)果?
我到底輸在哪兒了?燕然他哪來怎么多錢?這不是活見鬼了嗎!
就在秦檜身體癱軟,將將倒地之際,旁邊的梁空跡,還是之前那副輕描淡寫的表情。
倒是那位碩果僅存的山盟老大,連忙伸手扶住了這位秦相公!
可是一上手,他就覺得這位智謀多端的秦會之先生,現(xiàn)在簡直軟得就像沒骨頭一樣,手上的感覺簡直就像一條被人打斷了脊梁的狗!
“去通知外面那家伙,”這時的梁空跡,淡淡地向那位山盟老大說道:
“趁著恒升還沒關(guān)門,趕緊把這兩百五十萬兩現(xiàn)銀,送到恒生票號里去?!?/p>
“你讓人抬上秦相公,咱們回去報告相國吧……這事兒弄的,白忙活了這么多天!”
“為什么?”
一聽到這話,那位山盟老大滿臉莫名其妙地向梁空跡問道:
“把秦相公抬回去,報告相國倒是沒問題,可是這銀子,咱們帶回去干嘛?”
那山盟老大倒也不是沒有心計,他一邊猜測著梁空跡的用心,一邊冷冷地問道:
“若是相爺還想擊垮燕然的票號,咱們這次把銀子帶回去,下次再行動的時候,不是又要再重新收購一次他的銀票?”
“所以說,你那腦子里都是夜香呢……”那梁空跡姑娘聞言,說話倒是毫不客氣。
她冷冷地說道:“今晚關(guān)門之后,明天不許營業(yè),然后天子就會派人來查點每個票號庫里的存銀?!?/p>
“也許咱們多了這兩百五十萬兩,也許就差這兩百五十萬兩,咱們就能贏過高俅的恒昌!”
“再者說了,明天過后,燕然必然一敗涂地,他的恒遠怎么可能再開門?你還收個屁的銀票!”
“哦哦哦!對對對!有道理有道理!”
那山盟老大一拍腦袋,這才明白梁姑娘的用意!
他不禁心中暗自贊嘆,還是梁姑娘頭腦靈活。
要不怎么說,人家能干密諜這一行,他就只能干殺手呢?你看看人家心思動得多快!
當(dāng)梁空跡看到那位山盟老大,急忙派人出去傳信,讓人把銀車趕去恒升,她的心里卻在暗自好笑……
就這一句話的功夫,沒讓山盟老大把銀子送回去,當(dāng)然他也沒把銀票帶走。
這就相當(dāng)于彈指之間,她給小公爺白賺了兩百五十萬兩!
回頭跟他要點什么獎勵才好呢……梁空跡一邊心里想著,一邊回頭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雅間。
她微微一笑,背手轉(zhuǎn)身,離開了茶樓!
……
就在同一時刻,黃昏時分。
燕國公府里還是一片風(fēng)平浪靜。
大家分明都沒有什么事要忙,卻好像都在等待著什么一樣。
這種氛圍,讓人莫名其妙地就會感覺有些興奮……
百里輕姑娘發(fā)現(xiàn)房頂上有個人影,她“噌”地一下就跳了上來。
姑娘倒是沒有去拔她那把天下第七名刀,因為她知道今天是冷煙翎姑娘值夜。
所以房頂上那位,一定是自已人,否則早就被冷姑娘的暗器扎成海膽了。
果然,小侯爺正坐在房頂上,靜靜地看著汴京城中萬家燈火,還有那怒海波濤般的房檐。
在他手上還擺弄著一個東西,純黑色的,居然又是一把古怪的手槍。
這把槍之所以奇怪,是因為槍管差一點就有小公爺那么粗了,長度也堪堪相仿,在這件事上,百里輕姑娘親眼見過,所以她還是有發(fā)言權(quán)的。
姑娘臉上一紅,好在天色漸暗,也不怕燕然看出來。
等她在小公爺身邊坐下,燕然還是靜靜地坐在那里一言不發(fā)。
“自已都能上房了,輕功練得不錯呀?”看著遠處的景致,百里姑娘淡淡地說道:
“雖然娶了這么多媳婦,看來你練功的時候還沒偷懶。”
昏黃的火燒云映照之下,燕然似乎笑了笑,卻沒作聲。
“我有件事想不明白?!敝蟀倮镙p又接著說道:
“我聽說金國人這次來,跟朝廷大官兒聊了幾天,之后又走了。”
“可是你這家伙,居然沒給他們搗亂,這幫金國使者既沒死人也沒出事兒……你怎么就放過他們了呢?”
“因為他們什么也干不成?!?/p>
這時燕然低著頭,“咔嚓”一聲,將那支古怪的手槍打開。
之后百里姑娘就看到他,將一顆極其粗大的紅色子彈,塞到了槍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