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震岳剛走出京央調查組的辦公小樓,晚風一吹,后背的冷汗瞬間涼透。
他沒敢多耽擱,快步走到停車場,拉開車門坐進去,反手鎖上車門,立刻掏出手機撥通了趙天成的電話。
電話剛響一聲就被接起,趙天成低沉的聲音當即從聽筒里傳來:
“怎么樣?蔣震什么意思?”
“趙書記,情況非常不樂觀!”高震岳的聲音帶著難掩的急切,甚至有些發(fā)顫,“您是沒瞧見蔣震在會上那股放肆勁兒,簡直沒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放肆?”趙天成的聲音頓了頓,透著幾分疑惑,“具體怎么個放肆法?他對你做什么了?”
“他明知道我是您這邊的人,也清楚我來開會就是為了給您傳消息,可他當著省紀委和調查組所有人的面,直接數(shù)落我膽小怕事!”高震岳越說越激動,皺眉說:“不過這都不算重點,重點是他瘋了!他竟然說,要在三天之內,把涉案的72名領導干部全部抓捕歸案!”
“三天?72人?”趙天成的聲音瞬間沉了下來,書房里的他猛地從老板椅上坐直身子,眉頭緊皺。
他在廣貴官場待了這么多年,見過雷霆反腐,卻從沒見過這么激進的——三天之內抓捕72名干部,這在廣貴省有史以來還是頭一遭,簡直是要掀起一場官場地震!
電話那頭的高震岳見趙天成沒說話,心里更慌了。
連忙追問:“趙書記,他現(xiàn)在明確要求我們公安系統(tǒng)全力配合抓捕,咱們真要配合嗎?這么大的動作,整個廣貴都得亂套啊!”
趙天成沉默了幾秒,忽然冷笑一聲,語氣里帶著幾分了然于胸的味道,說:
“哼,蔣震這小子的心思,我早就猜透了。他今晚叫你去開會,根本不是真的想要公安的人,就是想試探你到底站在哪一邊。他料定你不會真心配合,故意當眾數(shù)落你、給你施壓,就是想逼你當場表態(tài),讓你主動倒向他那邊?!?/p>
高震岳心里咯噔一下,瞬間反應過來:“您這么一說,我倒是想明白了!難怪他說話那么沖,原來是在試探我!還好我沒上當,一直裝著為難的樣子,沒敢輕易表態(tài)?!?/p>
“這就對了?!壁w天成的語氣緩和了些,“他這點小伎倆,還嫩得很。你接著說,他除了提三天抓捕,還有什么別的說法?”
“還有個更蹊蹺的!”高震岳壓低聲音,“他在會上說,這三天之內完成的只是‘初步結案’,把人控制住、證據(jù)固定好就行,后續(xù)還要跟彭來昌書記‘溝通’。趙書記,您說這里面是不是貓膩很大?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電話那頭的趙天成靠回老板椅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這還用猜?他心里的小算盤打得精著呢!一次性抓這么多干部,清一色都是彭來昌提拔起來的人,說白了就是想給彭來昌施壓,逼彭來昌服軟,甚至可能想讓彭來昌主動交權!”
高震岳心里微微一動,這么一想,似乎也不是壞事。
彭來昌被逼得越緊,就越會依賴趙天成,到時候他們就能趁機掌控更多主動權,這不就是趙書記想要的嗎?
于是,連忙請示:“那咱們接下來真要配合他的抓捕行動?72個人,三天內抓完,對廣貴的影響太大了,彭來昌絕對不會坐以待斃。到時候他要是知道公安也參與了,肯定會記恨咱們,您……不擔心嗎?”
“擔心?”趙天成嗤笑一聲,“咱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彭來昌越恨蔣震,就越會跟蔣震死磕,咱們才能坐收漁翁之利……明天幾點開始行動?”
“早上八點?!备哒鹪肋B忙回答。
“行,我知道了?!壁w天成語氣篤定地說:“明天該怎么配合就怎么配合,公安該出的人出,該派的力派,別讓蔣震挑出毛病。今晚我會給彭來昌打電話,跟他通個氣,告訴他后面該怎么做。你不用管別的,按照現(xiàn)在這個節(jié)奏來就行。”
“好,我明白了!”高震岳心里的石頭終于落地,連忙應道,“我這就給公安廳的幾個副手打電話,安排明天的配合工作。”
掛了電話,高震岳立刻撥通了省公安廳常務副廳長的號碼,語氣嚴肅:“老周,馬上通知分管刑偵、治安的幾個副廳長,還有刑偵總隊、治安總隊的隊長,半小時內到京央調查組辦公地開會,有緊急任務布置!”
電話那頭的老周愣了一下,連忙應聲:“好,我馬上通知!”
高震岳掛了電話,心里依舊有些忐忑。
他不知道趙天成具體要怎么操作,但他知道,接下來的三天,廣貴官場注定不會平靜。是他從未經(jīng)歷過的,大場面。
——
與此同時,趙天成的書房里,煙霧繚繞。
他深吸一口,煙霧從鼻孔里緩緩噴出。
通過剛才高震岳的匯報,他不得不承認,蔣震這小子確實有股狠勁,敢想敢干,魄力不小。
但也正是這份急于求成的狠勁,暴露了他的稚嫩。
太嫩了……還是太嫩了……
“三天抓捕72人,還想跟彭來昌溝通?”趙天成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心思倒是不小,可惜啊,所有的盤算都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可他轉念一想,又有些疑惑……
蔣震三天之后真的只是想跟彭來昌施壓嗎?
以蔣震的性格,恐怕沒這么簡單。
或許,他還有更深的圖謀?
趙天成掐滅煙頭,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心想不管蔣震想干什么,只要能讓他跟彭來昌徹底撕破臉,斗得兩敗俱傷,對自已就是好事。
于是,拿起手機,翻出彭來昌的號碼,毫不猶豫地撥了過去。
這個點,彭來昌本該睡著,可是他怎么可能睡得著?
——
此刻的彭來昌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手里拿著茶杯,卻一口沒喝,心里焦躁得不行。
蔣震那邊的會議開了這么久,一點消息都沒有,他實在坐不住。
手機一響,彭來昌趕忙接起來:“天成,怎么樣?蔣震在會上說什么了?是不是要對我的人動手?”
趙天成故意嘆了口氣,語氣沉重:“老彭,你可得做好打硬仗的準備了。蔣震這小子,對你的恨可不是一般的深啊。”
“到底怎么了?你別賣關子!”彭來昌急得不行,聲音都提高了幾分。
“他在會上放話,要在三天之內,把涉案的72名干部全部抓捕歸案!”趙天成添油加醋地說:“而且他態(tài)度極其囂張,當著所有人的面說,這些人很多都是你彭來昌提拔的,但是,就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天王老子的人也該抓就抓,毫不手軟!當然,那是他嘴上的話而已,他后面的時候,又說三天后形成初步結案報告,要親自找你‘溝通’,言外之意,就是要逼你給個說法,甚至可能要你主動承擔責任!”
“什么?!”彭來昌如遭雷擊,氣得渾身發(fā)抖,從政多年哪兒曾遇到過這種人?當即對著電話怒吼:“這個蔣震!太放肆了!簡直無法無天!他以為他是誰?有華紀委撐腰就可以為所欲為了?72名干部,他說抓就抓,眼里還有沒有省委?還有沒有我這個書記?!”
趙天成聽著彭來昌暴怒的聲音,心里暗暗得意,嘴上卻勸慰道:“老彭,你先別激動。蔣震現(xiàn)在是調查組第一副組長,手里握著尚方寶劍,咱們現(xiàn)在硬攔肯定攔不住。他既然鐵了心要這么干,咱們不如先讓他去抓,等他把人抓了,三天后找你溝通的時候,咱們再想辦法反擊?!?/p>
“讓他抓?那我的人不就全完了?”彭來昌怒吼道。
趙天成聽到彭來昌的怒吼,心里就笑了……
他巴不得蔣震把事情鬧大,鬧得越大,彭來昌就越?jīng)]有退路!
“老趙??!怎么辦啊?。吭蹅儸F(xiàn)在就眼睜睜看著?要不要再找京城的袁老想想辦法,讓上面出面壓一壓?72名干部啊,這可不是小事,誰能承受得了這種局面?”
“不行!絕對不能再找領導了!”趙天成連忙打斷他,語氣嚴肅地說:“現(xiàn)在找領導,不僅沒用,反而會壞事。蔣震現(xiàn)在是按‘上級指示’辦事!之前找過一次,這次再找領導施壓,反而會讓領導覺得你是在包庇貪腐,護著自已的人。到時候不僅救不了那些干部,反而會把你自已也搭進去!”
“那怎么辦?總不能就這么任由他折騰吧?”
“聽我的,穩(wěn)住!”趙天成的語氣篤定,“他蔣震現(xiàn)在勢頭正盛,咱們硬碰硬討不到好。等他把人抓完,銳氣泄了,再找他的破綻。你放心,車到山前必有路?!?/p>
彭來昌無奈應聲之后,便掛斷了電話。
趙天成掛斷電話之后,嘴角就樂開了花,笑著放下手機,躺到老板椅靠背上,顫悠悠自語道:“呵,還車到山前必有路?這,有時候啊,車到了山前,就是懸崖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