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陣地上。
大概還有三十多人能喘氣。
其中,李季帶來的兩個小隊,傷亡超過一半,第三小隊長萬海陣亡。
日軍坦克已經(jīng)逼近陣地前沿,只剩二三十米。
迫不及待的日軍士兵端著長槍,從坦克后面沖出來,一擁而上。
“弟兄們,把子彈打完,撤?!?/p>
李季當機立斷下令,主陣地是保不住了,畢竟日軍有坦克,后面跟著百十來號日軍士兵,就算他帶著剩下的人死守陣地,也沒多大意義了。
“長官,我掩護你們撤?!?/p>
一名受了傷的國軍士兵端著輕機槍喊道,他肩膀手臂都被子彈鉆了眼兒,血流如注,已無力撤退。
“長官,我也留下掩護,你們撤?!币幻X袋上纏著紗布的士兵喊道。
李季看了他們兩人一眼,吼道:“把剩下的幾顆手榴彈給他們,撤?!?/p>
他知道再不撤退,就真撤不走了。
說完,他帶著剩下的二三十名士兵向南面陣地撤退。
日軍攻上陣地之后,朝著撤退的國軍追擊。
負責掩護的兩名傷兵拉動手榴彈,與七八名日軍士兵同歸于盡,遲滯了日軍的追擊速度。
李季手提中正式步槍,拼盡全身力氣奔跑。
日軍沿著戰(zhàn)壕追上來,子彈嗖嗖嗖的從他周邊劃過,幾名撤退的士兵運氣不好,被子彈擊中,倒了下去。
“長官,我來掩護?!?/p>
一名士兵借著戰(zhàn)壕的小土坡,朝著日軍連開兩槍,遲滯日軍的追擊。
李季帶著剩下的士兵頭也不回的往前跑。
他不怕死,也不怕為國捐軀,但他怕毫無意義的死去。
一小會兒,他帶著剩下的人來到南面陣地。
此時,南面陣地也瀕臨被攻破,陣地上的兩個小隊士兵,陣亡一大半,只剩下七八名喘氣的,吳玉坤倒是沒事兒,可王虎中了兩槍,倒在了陣地上。
“吳特派員,主陣地被日軍攻占,趕緊撤。”李季道。
“帶上他?!?/p>
吳玉坤看了一眼還有氣息的王虎。
李季俯身看了一眼王虎的傷勢,兩發(fā)子彈都打在胸膛口,鮮血迸濺,估計是不行了。
“你背上王隊長撤。”李季指著一名身材魁梧的士兵下令。
“是?!?/p>
士兵忙背上王虎。
“特派員,日軍馬上追來,快撤。”李季丟下這句話,帶著身后的士兵們迅速撤退。
一行人沿著南面陣地跑了大概幾百米,一頭扎進了林子里。
追擊的日軍士兵見潰軍鉆進林子中,舉槍朝著林子一頓射擊,大罵著折返回去。
林子中。
李季帶著二三十號敗兵一口氣跑了三四公里,確認日軍沒有追上來,這才停下休息一會兒。
他清點了一下人數(shù),還有二十九人,其中二十名士兵是他手下新兵,九名士兵是國軍正規(guī)部隊,算上他、吳玉坤、半死不活的王虎,這支殘兵共有三十二人。
“所有人檢查槍支彈藥,有傷的包扎一下傷口?!?/p>
李季吩咐下去之后,便去看了王虎一眼,經(jīng)過剛才撤退時的顛簸,王虎已是氣若游絲,估計是挺不過去了。
“得找醫(yī)院給他救治。”吳玉坤看著半死不活的王虎,眼中閃過一抹悲痛,王虎自打擾跟了她之后,忠心耿耿,任勞任怨。
“距離我們最近的是一八一師,他們駐地應(yīng)該有臨時醫(yī)院。”李季這話純屬是在安慰,戰(zhàn)爭打到這個份上,一八一師都不一定在,何況是臨時醫(yī)院。
“休息五分鐘,繼續(xù)出發(fā)?!眳怯窭さ馈?/p>
李季點了下頭,沒有意見。
雖然他是中隊長,但吳玉坤是特派員,地位在他之上。
一小會兒后。
李季帶著二十多號士兵沿著林子繼續(xù)出發(fā)。
不到一天的工夫,他的第四中隊死傷一大半,四個小隊長,陣亡兩個,一個重傷剩一口氣,只活下許經(jīng)年一人。
這便是戰(zhàn)爭。
李季在行軍的路上,不禁琢磨起來,他手下的第四中隊就剩這么點兒人,估計上峰會把他們補充到一線作戰(zhàn)部隊中去,到時候,還是逃不過當炮灰的命運。
“特派員,下一步該怎么辦?”李季問道。
“你是什么意見?”
吳玉坤也不知道該怎么辦,離開了法租界,手中沒有電臺,無法和總部取得聯(lián)系,獲取下一步指令。
“我們就剩這點兒人了,只能守在公路線兩旁,伏擊過往的日軍軍車,從側(cè)面給國軍提供援助?!崩罴拘睦锵氲氖?,與其被編入其他部隊當炮灰,不如守在公路線兩側(cè),專門伏擊落單的鬼子軍車,一則拖延時間,二則尋找立功機會。
畢竟上峰派第四中隊協(xié)助國軍正規(guī)部隊守匯山碼頭陣地,結(jié)果他把陣地給丟了,以國軍高層的尿性,勢必會把陣地丟失的責任推到他頭上。
“你是想消極避戰(zhàn)?”吳玉坤冰雪聰明,一下子就聽出李季的言外之意。
“特派員,就我們這點兒人,不找地方貓著,難道要去戰(zhàn)場上當炮灰?”李季苦笑道。
吳玉坤考慮了一下,輕輕點頭,同意李季的建議。
戴老板讓她當特派員,其目的在于借助戰(zhàn)爭擴編軍隊,若是手下全軍覆沒,她也不好向上面交差。
一行人沿著林子走了許久。
幾個小時后,他們來到一八一師的駐地附近,據(jù)潰敗的士兵說,日軍戰(zhàn)機襲擊了一八一師駐地,參謀長、副師長等指揮部人員以身殉國,其余人等分散撤退。
此時。
夜色深沉。
周圍槍聲不斷。
分不清誰是敵人,誰是自己人。
李季心一橫,干脆帶著手下人鉆進老林子里,先把今晚應(yīng)付過去,明天再做打算。
“長官,王隊長……斷氣了?!北持趸⒌氖勘暗?。
李季過去探了一下鼻息,確實斷氣了。
他讓幾名士兵拿著刺刀,在林子里挖了一個小坑,把王虎簡單埋葬。
雖然簡陋一點兒,但比起那些陣亡士兵,王虎的結(jié)局好多了,起碼是被土葬,而不是像普通士兵一樣曝尸野外,被野狗和蚊蟻啃食。
吳玉坤用木材給王虎做了一個墓碑,拿刀雕刻了:王虎之墓。
完事兒后,眾人在林中席地而躺。
時值九月,林中蚊蟻不多,也沒有毒蛇猛獸出沒,士兵們好好休息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