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
葉綰綰把清單寫出來,交給了青璃,青璃裝死在客棧躺了兩天,發(fā)現(xiàn)沒人理她,只能嘆氣去收拾東西。
無上宗能給的,她給了,不能給的,她挪了自已的私庫給了。
第七天交付給葉綰綰時,青璃一臉肉痛地快要跪下了,“就不能再……通融通融嗎?”
葉綰綰微笑:“不能呢,師叔。”
青璃哭了。
戒指抓在掌間時,半天都沒舍得給出去。
可葉綰綰還是從她手心摳出來了。
青璃哇的一聲就哭了,“我這一次,真的是傾家蕩產(chǎn)了?!?/p>
葉綰綰好笑,但還是安慰她,帶她出去吃了一頓飯。
青璃:“……我掏干凈家產(chǎn),就這么請我吃一頓?”
葉綰綰思索,“那再包一個月?”
青璃眼珠子一轉(zhuǎn),靠近葉綰綰,“天一宗的飯怎樣?”
葉綰綰笑了起來,“可以?!?/p>
“成交!”
兩人擊掌。
信息在當(dāng)下傳入腦海,許久許久沒有出現(xiàn)的預(yù)示,再次出現(xiàn)。
“無上宗榆木峰峰主青璃,于宗門內(nèi)亂之中,道心破碎,力竭而死,最終埋尸大雪,無人收尸?!?/p>
無人收尸……
葉綰綰怔怔地看向了她。
青璃一怔,“怎么了?我力度太大打疼你了?你臉色怎么那么蒼白?!?/p>
葉綰綰避而不談,“吃……吃面?!?/p>
于春是青璃的弟子,如果青璃死了沒人收尸,只有一個可能,于春也死了……
當(dāng)夜,葉綰綰沒能睡著。
第二天也沒有。
連著三天,葉綰綰看著眼前的靈植訣出神,許久,她收起本子,去找了裴玄,“師父,我想去做一件事?!?/p>
裴玄聞聲看她,“那就去?!?/p>
葉綰綰輕聲說:“可能這件事在其他人眼中看來,很蠢?!?/p>
裴玄淡聲問:“那我問你,你不做能安心嗎?”
葉綰綰:“不能?!?/p>
“做了呢?!?/p>
“不一定?!?/p>
“那為何要問?”裴玄淡定地道,“不做一定不能安心,做了未必,那就做了再說,到時候不行,那就再想別的法子,修仙中人,講究的是一個氣順。”
“氣不順,心不靜,談何修心?!?/p>
葉綰綰笑道:“師父說得對,我想去見閆定。”
裴玄一頓。
很好,現(xiàn)在輪到他氣不順了。
可小姑娘扯著他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問:“所以師父……可以陪我去嗎?”
裴玄:“……”
他矜持地起身,走出兩步,見葉綰綰沒跟上,疑惑地回頭,“不是要走嗎?”
葉綰綰滿臉笑意,“好~”
葉綰綰去了無上宗駐扎的客棧,她的出現(xiàn),叫無上宗的弟子們十分緊張,有人磕磕絆絆地說:“掌門師叔不在,她、她跟長老們出去了?!?/p>
葉綰綰開門見山:“我想見閆定道尊?!?/p>
“他在嗎?”
裴玄卻是傳音,“二樓,最里面的房間?!?/p>
葉綰綰聞聲走向了二樓,傳音回:“師父,你不進(jìn)來嗎?”
裴玄坐在對面屋頂,淡聲說:“這里也一樣。”
以他的身份貿(mào)然進(jìn)入無上宗的地方去見閆定,只會吸引更多人的關(guān)注,還不如坐在這里方便。
裴玄神識掃過四周,確定沒人過來打擾。
便放心地靜修。
葉綰綰一步又一步地走到了走廊盡頭,腳步從沉重到堅定,葉綰綰抬手敲了門,來開門的是池顏。
池顏十分意外,他驚喜地喊:“小師妹?!?/p>
葉綰綰靜靜地看著他。
直到他改口,“葉……葉綰綰?!?/p>
葉綰綰才出聲:“我想見閆定道尊?!?/p>
“進(jìn)來。”
聲音從里面?zhèn)鱽?,葉綰綰看到了坐在桌前的男子。
兩人目光對視。
依舊是一個坐,一個站。
可這一次,他們身份平等。
葉綰綰出聲:“我想跟你談一談?!?/p>
屋內(nèi),桌前。
葉綰綰平靜的話落在了他們的耳中,池顏很久都沒反應(yīng)過來,他呆滯地看向了葉綰綰,“你說的事怎么可能,成文師伯怎么會殺了青璃師叔!他都已經(jīng)被關(guān)在宗門禁地了!”
葉綰綰沒解釋,也懶得去解釋,“這是我夢境里看到的,你們可以不相信,但我話帶到這里。”
“信不信,隨你們?!?/p>
葉綰綰說完,起身就要離開。
“不能回來嗎?”
突然開口的一句,叫葉綰綰腳步一頓。
葉綰綰跟池顏看著閆定取出了一樣?xùn)|西,放在了桌上。
池顏瞳孔一縮。
葉綰綰神色莫測。
那是一塊弟子玉牌,但因為被人摔過,所以上面都是裂縫,即便此刻被人用力量修復(fù)過,可還是能夠看出痕跡。
一個七。
代表著她曾經(jīng)的身份。
葉綰綰看向了閆定,屋內(nèi)的安靜太過漫長,連池顏都不敢開口。
很久,葉綰綰出聲:“其實我不恨葉倩?!?/p>
屋內(nèi)兩人一怔。
葉綰綰平靜地往下說,“我也不恨竇明,更不恨季長懷,但我恨你,閆定?!?/p>
閆定手心一緊。
“我知道他們心中的不公與憤怒從何而來,你也知道,可始作俑者的你,卻漠視這些而不管,且縱容,比起他們,你的過錯更大,你更可恨?!?/p>
“過去的那些年,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扇缃裣雭恚覜]錯,錯的是你。”
葉綰綰望向了他,這個她曾經(jīng)視為依靠與父親的師尊。
“這一次來見你,我本以為我會憤慨,會很激動,甚至是滿懷憎恨地質(zhì)問你,我甚至想過,等我達(dá)到化神,我一定要找你下戰(zhàn)書,我一定要?dú)⒘四?,一定一定要?dú)⒘四悖 ?/p>
“可?!?/p>
“不重要了?!?/p>
葉綰綰低聲道:“我釋懷了?!?/p>
池顏紅了眼睛,“葉綰綰……”
閆定臉色還是那樣蒼白,也不知道是傷勢未愈還是什么,反正看不出來他是什么情緒。
即便看出,葉綰綰也不在意了。
“這一次來見你,我已經(jīng)沒有這種情緒了,我放下了,所以你也放下吧?!?/p>
閆定沒說話。
葉綰綰只是說,“如果你真的對我心存有愧,那就請你……回頭是岸,不要一錯再錯?!?/p>
“被拋棄的人,我一個就夠了?!?/p>
“不要更多了。”
少女離開的背影,堅決果斷。
池顏看了看屋內(nèi)的閆定,到底還是忍不住,追了出去,可葉綰綰卻是在門口等著他,在池顏面上涌現(xiàn)喜悅時,葉綰綰卻把一瓶丹藥放在了他手上。
池顏笑容一滯,他認(rèn)出來,這是他在靈植師比賽時,托方鶴安交給葉綰綰的。
葉綰綰望著他,“謝謝你的丹藥,但不用了,我有師兄的?!?/p>
池顏站在原地,很久都沒回過神。
即便葉綰綰早已經(jīng)離開。
即便手上瓷瓶屬于少女的體溫也已經(jīng)消失,可他還是克制不住,他回過頭,淚眼朦朧地看向了閆定,“師尊,我……好難過?!?/p>
好難過……
閆定看著桌上的玉牌,伸手去取時,卻咔嚓碎裂,像是有人在說,別留了,不會回去的。
閆定笑了起來,可笑聲悲涼。
他,又何嘗不難過。
……
首陽山的大雪還在下,閆定望著眼前重傷的成文跟氣憤的成武,他眼底都是悲傷,“我多么想,你不要出現(xiàn)在這里,多么想……你還在禁地閉關(guān)。”
“可師兄,你太讓我失望了?!?/p>
“你,太讓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