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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1章 活該!報應(yīng)!

這句話將她最后的心理防線徹底擊穿。

巨大的悔恨感淹沒了她。

聽著這徹底崩潰的哭聲,江昭陽內(nèi)心沒有絲毫勝利者的快慰,只有一種被巨大荒謬感裹挾的疲憊和冰冷的憐憫。

發(fā)泄吧,除了哭泣和悔恨,她又能如何?

他耐心地等待這山崩海嘯般的哭聲稍微減弱。

當(dāng)哭嚎漸漸變成無助的抽泣,江昭陽的聲音再次響起。

江昭陽閉上眼,深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

過去的恩怨對錯,在此刻似乎失去了爭辯的意義。

他終究不是鐵石心腸的人,無法對曾經(jīng)深愛過、如今深陷泥潭的她完全視而不見。

他沉吟著,開口說道,聲音恢復(fù)了之前的冷靜和疏離:“好了,現(xiàn)在說這些也沒用?!?/p>

“柳雯,你聽我說,以我現(xiàn)在的立場,不方便過多介入你的家事?!?/p>

“我能為你做的……或許就是想辦法讓何狄早點兒調(diào)回來?!?/p>

“或許在你身邊,眾目睽睽之下,他能稍微收斂一些?!?/p>

“收斂一些”這四個字,他咬得極重。

電話那頭,柳雯的抽泣聲猛地止??!

像是被什么東西突然掐住了脖子。

隨即傳來她因為過度震驚和不敢置信而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調(diào)……調(diào)回來?!”

“……是調(diào)回……調(diào)回琉璃鎮(zhèn)?!”

“不是?!?/p>

“不……不是?”巨大的落差讓柳雯的聲音瞬間失溫,變得茫然無措,“那……那調(diào)到哪兒?”她的聲音又弱了下去,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性的驚惶。

江昭陽的目光越過電話,掠過客廳里緊緊盯著他的父母,平靜地吐出了兩個字:“醫(yī)保局?!?/p>

他停頓片刻,清晰地補充道,“與你——同一個單位?!?/p>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有壓抑的呼吸聲。

這個安排,無疑是將何狄放在了柳雯的眼皮子底下。

醫(yī)保局雖是事業(yè)單位,但在縣城也是不錯的位置。

“昭陽……謝謝……我……”柳雯的聲音帶著復(fù)雜的哽咽,有感激,更有無地自容的羞愧。

江昭陽卻不想再聽下去了,他怕聽到更多悔不當(dāng)初的言辭,那只會讓彼此更難堪。

他淡淡地,幾乎是冷酷地回應(yīng)道:“不必謝我。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一點了?!?/p>

他強調(diào)了“這一點”,劃清了界限。

既是對當(dāng)下問題的解決,在他權(quán)力范圍內(nèi),以一種他認為“合適”的方式,更是斬斷過往所有情感牽絆的最后一刀——看,我也算仁至義盡,出手相助。

但僅限“這一點兒”,絕不越界。

他甚至沒有等待柳雯的反應(yīng),“手續(xù)問題,人事局和醫(yī)保局方面,我會交代清楚,理由是解決夫妻分居?!?/p>

巨大的、無法言說的悔恨和更深層次的絕望,此刻徹底攫住了柳雯。

她終于意識到,電話那頭的男人,早已不是被她及柳家隨意擺布傷害的江昭陽了。

他是江副縣長!是縣委常委!

他站在了她永遠無法企及的高度,他用這種居高臨下、冷靜精準(zhǔn)、卻又帶著冰冷刀鋒的“幫助”,狠狠地將她釘死在了她自己選擇的命運恥辱柱上。

你當(dāng)年選擇的垃圾,自己吞下去。

“昭陽……我……我……”她泣不成聲,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情感沖擊讓她幾乎要說不出話,“……我悔……我好悔啊……”

這嘶啞的、穿透靈魂般痛苦的哭喊,似乎耗盡了江昭陽最后一絲耐心。

他正欲掛斷這已無意義的通話,一個突兀而尖銳、充滿了報復(fù)性快意的女人聲音,清晰地、響亮地從客廳靠近聽筒的位置傳來!

是母親周靜,她一直強壓怒火聽著,此刻再也忍不住,“悔?!現(xiàn)在知道悔了?!”

“當(dāng)初對我們家昭陽愛理不理,三番五次變卦,攀上了何家那點破門檻,臉翻得比書還快!”

“把我兒子和我們江家的臉面都踩爛在泥地里!”

“你怎么有臉打這個電話?!”

“現(xiàn)在我兒子讓你高攀不起!”

“你——”周靜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激憤變得高亢而扭曲,“——活該!報應(yīng)!”

“媽!”江昭陽心頭猛然巨震,臉色瞬間發(fā)白!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萬分之一的慢放鍵,空氣凝滯如鉛。

電話那頭陷入了一種絕對死寂的真空狀態(tài)。

一秒。

兩秒。

三秒。

沒有預(yù)期的更激烈的崩潰嚎哭,沒有歇斯底里的反唇相譏,甚至……沒有了剛才那種絕望的嗚咽聲。

只有一片極致的死寂。

死寂得令人心悸,令人不安。

仿佛那頭并非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個被瞬間掐住了喉嚨、抽離了魂魄的石膏雕像。

那絕對的沉默,甚至比嚎啕大哭更具穿透力,像冰冷的鋼針刺穿了江昭陽緊繃的神經(jīng)。

那句“活該!報應(yīng)!”像淬了冰的鍘刀,斬斷了她打這通電話時最后一絲微弱的、關(guān)于傾訴或乞求舊情憐憫的幻想,徹底將她釘死在“咎由自取”的恥辱柱上。

她……會怎么樣?這念頭電光火石般掠過腦海。

“咔噠!”

電話毫無征兆地斷了線!

不是延遲的忙音,就是最直接、最徹底、最干脆的——掐斷!

手機屏幕瞬間跳回了屏保界面,只剩下江昭陽自己的臉,在冰冷的手機反光中,顯得有幾分愕然和殘留的震驚。

那“柳雯”的名字,也隨之消失,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留下的,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靜。

“她……掛了?”周靜有些茫然地看向兒子手中的電話。

江昭陽緩緩放下手臂。

手機冰冷的觸感貼著手心。

他看著空白的屏幕,剛才電話里柳雯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及最后那聲戛然而止的、帶著無盡絕望的輕微“咔噠”聲,在他腦海里反復(fù)碰撞、扭曲,形成一股巨大的眩暈感。

心口被一種強烈的煩悶擠壓著,像塞滿了浸透冷水的棉絮。

他沒有責(zé)怪母親,因為母親說出的,是積壓在這個家庭心中未曾散盡的屈辱和苦澀,他理解那種痛。

可與此同時,一種更深沉的無力感,如同泥沼般將他吞噬——他終究沒能完全置身事外,也終究沒能徹底隔斷那本應(yīng)風(fēng)干的過往。

命運這只手,總在不經(jīng)意間撥弄,將他重新推到那冰冷的灘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