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自已推她,薛晚云對外說是不小心摔的,這話定是司燁讓她這么說的。
她白白挨了一下,怎么會甘心。
左右不過是仗著肚子,想在眾人面前奚落自已。
盛嫵扭頭就走,饒是薛晚云喚了好幾聲,她都裝沒聽見。
出了交泰殿,她往后看了眼,見薛晚云沒跟來。便放緩了腳步。
走到廊廡拐角處,突然見墻邊立著道修長的人影,天色暗了,偏那人影又站在燈光照不見的地方,讓人瞧不分明。
盛嫵下意識收住腳,就要后退。
“阿嫵!”清潤的嗓音,帶著些許的沙啞,入耳鉆心!
是二爺!他沒走,竟在這里等著她。
可這里是皇宮,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盯著。
盛嫵鼻子酸澀的發(fā)疼,她逼著自已后退,不可以靠近他,半步都不可以。
又聽他溫聲道:“阿嫵,別怕,我不過去?!?/p>
聞言,壓在盛嫵心里的那些委屈瞬間涌到了嗓子眼里。
小時候被繼母責(zé)罵,被父親罵作多余,被弟弟妹妹嘲笑。
她強忍眼淚,從來不在他們面前哭。
待到姐夫來接她,往她手里塞一包桂花糕,那些壓在心里的委屈,剎那間就會涌出來。
就如此刻,他一句“阿嫵別怕”,催的她落淚。
他就站在那里,近在咫尺,她卻寸步不敢進(jìn)。
她心里委屈!
又咬著下唇,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
那副強忍眼淚的模樣,盡數(shù)落進(jìn)江枕鴻的眼中,他垂落身旁的手蜷縮了一下。
梅城六年朝夕相伴,他怎會不清楚她是什么樣的人!
他只是心疼她!
也恨自已護(hù)不住她!
得知她進(jìn)了宮,他晝夜不停的往京都趕。
這一路的煎熬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里。可最害怕什么,偏偏來了什么!那日在乾清宮看見她。
她強忍眼淚的模樣和小時候一樣,每每都會仰起臉。
她說的那些話,他一句也不信。只那句:一個人的心里只能裝下一個人,若是裝了兩個,就算不上愛。
讓他心里難受極了!
又聽她壓著微微顫動的嗓音道:“姐夫,宮里人多眼雜,你快回去吧!”
江枕鴻深深看了她一眼,喉結(jié)微滑,她喚自已什么,都無所謂。他總有一天能護(hù)住她。
腳步未動,只輕聲問:“棠兒在哪?”
盛嫵沉默了一下。
棠兒是在他懷里長大的孩子,這世上除了自已,就是他最疼愛棠兒。
她不想瞞他:“你書房那本山川游記,用紅筆圈過的那一處?!?/p>
又道:“你不用去尋她?!闭f完這話,她倏地背過身。
須臾,身后響起腳步聲,卻是漸行漸遠(yuǎn),直至四周寂靜。
盛嫵死死咬住下唇,瑟瑟抖動的睫毛像在水里浸泡了一樣,仰頭望著天邊懸著的明月。
想到這六年的點點滴滴,想到二爺將棠兒視若已出,他教棠兒走路,教棠兒喊娘親,可棠兒會喊的第一句是“爹爹”
二爺!是阿嫵寒了你的心,對不起!
半晌,一回身,心臟驟然一縮。
就見方才醉酒的男人,正立在她的身后。一雙猩紅的鳳眸死死盯著她。
盛嫵本能的往后退,她退,他進(jìn)。
步步緊逼!
逼至墻角,高大的身軀壓過來,唇湊在她的耳邊,帶著懲罰的意味咬住:“你,哭什么?”
盛嫵慌了一瞬,下一刻,淚珠子落了一臉。
一肚子的委屈心酸哭起來,也不費力。
“你讓我給你倒酒,讓我當(dāng)眾難堪,你還問我哭什么?”
盛嫵一邊說著,一邊抽泣??薜睦婊◣в辏p頰暈紅,端得惹人憐愛。
這模樣入了司燁的眼,來時窩在心口的氣,竟散了個干凈,就想把人摟進(jìn)懷里。
這般想著,人已經(jīng)被他摟進(jìn)懷里了。
想哄她來著,張口卻是:“誰讓你眼睛黏在江枕鴻身上的?”
看司燁的反應(yīng),盛嫵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氣!他應(yīng)是在二爺走后來的。
又見他手臂將自已的腰身禁錮的越來越緊,扣在她腰窩處的大手也愈發(fā)不老實。
她掙不開,便悶聲道:“宮宴還未結(jié)束,你該去陪皇后?!?/p>
聞言,司燁眸色再次一沉:“你是不是還想讓朕今晚摟著她睡?”
這話讓盛嫵覺得無比諷刺,脫口而出:“她是你的皇后,是你的正妻,你該和她在一起。”
司燁又被她這話狠狠扎了一下,他心里難受,卻也朝她發(fā)不出火!
沉默片刻,低聲道:“朕帶你去見一個人。”
說罷,牽起她的手,去了偏殿。
盛嫵不知道他要帶自已見誰,只想著應(yīng)付過今晚,便又少了一天。
待到了偏殿,魏靜賢立在門口,看見二人來,臉上未起一絲波瀾。
倒是一旁的雙喜困惑道:“陛下,您不是在偏殿小憩嗎?”
這話等同說司燁不是走正門出來的,司燁冷眸一掃,雙喜眼皮直跳,當(dāng)即跪下雙膝。
進(jìn)了殿,又上了二樓,盛嫵跟隨其后,只見一名中年男子坐在茶桌前,身著云錦長袍,瞧著氣度不凡。
那人起身朝司燁行下一禮,隨即目光就落在盛嫵的臉上。
眼神很奇怪,像是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
盛嫵不喜歡被陌生人這般看,便微微側(cè)過臉,不給他看正臉。
這一細(xì)微舉動被司燁注意到,當(dāng)即對中年男子沉聲:“讓你看一眼,不是讓你盯著人一直看?!?/p>
中年男子默默收回視線。
再次看過來時,突然對她說了句:“我是你母親的····哥哥。”
哥哥兩個字,他說的遲緩。
盛嫵聽了,柳眉輕擰:“母親發(fā)喪的時候,吳家無一人前來吊喪,你算不上我的舅舅?!?/p>
男子聽了,眼尾竟現(xiàn)出些薄紅之意。
他沉默了片刻,朝司燁微微一點頭:“陛下所說之事,吳家應(yīng)了?!?/p>
盛嫵的目光在二人之間掃了幾次,最后落在司燁的臉上,卻也沒瞧明白。
二人似是有事相商,盛嫵下了樓,臨到門口,她忍不住又往二樓瞧了眼,他應(yīng)該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吳家家主。
母親走的時候她很小,對母親的記憶也不是很深,記得最清楚便是母親臨終之際,握著自已的手,說不出話,只一個勁兒的落淚。
盛嫵深吸一口氣,吳家對母親如此絕情,自已也不會認(rèn)他們當(dāng)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