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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他心中,壓著一頭獸

燃燈寺大殿外。

裴驚絮跟在容諫雪身邊,規(guī)矩又乖巧。

不多時(shí),一位小沙彌從大殿內(nèi)走了出來:“師兄,進(jìn)去吧,師父在內(nèi)殿等您。”

容諫雪微微頷首,帶著裴驚絮往內(nèi)殿走去。

香火氤氳。

走過那尊巨大的金身佛像,裴驚絮隨著容諫雪再往里走,終于在一尊菩薩佛像下,看到了一位素衣僧袍的老者。

容諫雪雙手合十,微微欠身:“師父?!?/p>

裴驚絮也有樣學(xué)樣,雙手合十:“見過大師?!?/p>

那位老者笑了笑,從蒲團(tuán)上站起身來,轉(zhuǎn)身看向兩人:“無塵,許久未見了?!?/p>

容諫雪微微頷首:“近來事務(wù)繁忙,師父莫怪?!?/p>

妙梵笑了笑,視線落在了裴驚絮的身上。

他沒說話,仍是笑著。

裴驚絮扯了扯嘴角,又叫了一聲:“妙梵大師好?!?/p>

妙梵笑意更深:“施主是貧僧見過,最漂亮的女子?!?/p>

裴驚絮愣了愣,沒想到妙梵大師會這樣說,她也跟著笑笑:“大師,佛門不是講眾生平等嗎?”

“是啊,眾生平等,眾生應(yīng)與草木無異,”頓了頓,妙梵卻笑得溫和,“可施主即便是草木,大概也會是草木中最漂亮的一株?!?/p>

“凡是世人,皆有私心。”

一旁的容諫雪輕聲開口:“師父,你嚇到她了?!?/p>

妙梵聞言,眼神慈悲溫和,看向裴驚絮:“你瞧,誰都會有私心?!?/p>

裴驚絮愣了愣,久久才反應(yīng)過來,妙梵指的是,容諫雪替她說話這件事嗎?

沒再說什么,妙梵請兩人落座。

周圍的香火不斷,燃燈寺來往的香客,素來是最多的。

也是因此,燃燈寺也是宮中祭祀祈福的寺廟之首。

倒了兩杯苦芥茶,裴驚絮抿了一口,險(xiǎn)些苦掉了舌頭,便放在桌案上沒再碰過了。

其實(shí)也沒聊什么重要的事,容諫雪雖為俗家弟子,但常與妙梵論法論佛。

若說這燃燈寺中,有誰還能與妙梵大師論上幾句的話,也只有容諫雪了。

裴驚絮自然也聽不懂二人論的佛法,但妙梵大師心思細(xì)膩,即便與容諫雪談?wù)搩删渖願(yuàn)W的,也能用淺顯的方法說給裴驚絮聽,讓她也明白兩人在談?wù)撌裁础?/p>

又倒了一杯苦芥茶,妙梵笑笑:“無塵,你近日似有諸多困惑?!?/p>

容諫雪微微頷首:“是,確有不解?!?/p>

妙梵也不急著替他解答,反而看向裴驚絮:“施主,你可有什么困惑?”

裴驚絮怔了怔神,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容諫雪。

容諫雪朝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她隨便說就好。

裴驚絮想了想,認(rèn)真道:“大師,怎樣才算是困惑呢?”

妙梵笑得溫和又慈愛:“人生在世,大抵都會有迷茫與無法抉擇的時(shí)候,那便是困惑?!?/p>

裴驚絮思索一番,真誠道:“這樣說來,阿絮確實(shí)有些困惑……”

“施主說來聽聽?!?/p>

裴驚絮微微咬唇,眼圈微紅:“阿絮……不得所愛之人喜歡,又不知該如何自處,心中惱怒與失望皆有,不知道該怎么辦。”

妙梵聞言,沉思片刻,轉(zhuǎn)而看向容諫雪:“無塵,你可有法解?”

容諫雪捻著手中佛珠,語氣沉?。骸翱斓稊貋y麻?!?/p>

妙梵聞言,朗笑幾聲,無奈地評價(jià)道:“好兇的孩子?!?/p>

容諫雪不說話了。

又聊了幾句,妙梵笑笑:“好了,時(shí)候也不早了,你們早點(diǎn)回去歇息吧?!?/p>

頓了頓,妙梵看向裴驚絮:“施主可否幫貧僧給菩薩上炷香?”

裴驚絮點(diǎn)點(diǎn)頭:“自然可以?!?/p>

容諫雪離開內(nèi)殿前,看了一眼裴驚絮桌案上的那杯苦芥茶。

茶水未飲盡便離開,對人不太尊重。

他隨手拿起她的茶杯,將茶水喝凈,這才去了殿外等候。

裴驚絮從一旁拿了香火,點(diǎn)燃,后像模像樣地闔眼念了幾句什么,將那柱香插入香爐之中。

“施主,你可有什么困惑?”

臨走之際,一旁的妙梵瞇眼笑著,慈和地問她。

裴驚絮稍稍擰眉,仍是輕聲道:“大師,阿絮剛剛說過了,夫君不喜阿絮……”

妙梵搖搖頭,仍是笑著:“你并不因此困惑。”

裴驚絮聞言,微揚(yáng)眉骨,眼中掠過幾分情緒。

妙梵笑笑:“施主不必多心,貧僧不理俗事多年,今日不過看施主有緣,所以隨便問問。”

“施主可有什么困惑?”

裴驚絮臉上的笑意消散幾分,臉上浮現(xiàn)出幾分真實(shí)的情緒:“阿絮并無困惑?!?/p>

妙梵仍是笑著看她。

“大師說,有困惑是因?yàn)槊悦;蛘呔駬瘢⑿鯖]有迷茫,也從不會無法抉擇什么。”

“我選的這條路,即便是死,也要走到黑?!?/p>

妙梵依舊慈眉善目,他溫和道:“施主可知,無塵為何會在燃燈寺修習(xí)多年?”

裴驚絮眨眨眼:“應(yīng)當(dāng)是因?yàn)榉蛐窒矚g研究佛法,對此向往憧憬?”

妙梵搖了搖頭。

他說了句什么,裴驚絮辨別出來后,微微蹙眉,嘴角笑意消失不見。

……

裴驚絮走出大殿,就見男人站在那棵長生樹下,看著那滿樹的佛筒經(jīng)文。

有風(fēng)吹過長生樹,那木筒碰撞在一起,和著大殿的木魚聲,仿佛真的在誦經(jīng)一般。

“夫兄?!?/p>

裴驚絮笑著,走到男人面前。

容諫雪朝她看去,微微頷首:“走吧?!?/p>

他知道師父應(yīng)當(dāng)是刻意支開他,與她說了些什么。

但他沒打算追問,與她并肩離開了大殿。

裴驚絮側(cè)目看向容諫雪。

男人側(cè)顏驚艷,棱角分明,流暢的線條輪廓勾勒出那張完美又清貴的臉。

她的腦海中又想起妙梵大師告訴她的那句話。

【施主可知,無塵為何會在燃燈寺修習(xí)多年?】

【他心中,壓著一頭獸?!?/p>

【若是有一日水漲山崩,那頭野獸就會被放出來?!?/p>

裴驚絮微微瞇眼。

——那又如何?

要么騙下去,要么等死。

她才不要回頭。

……

夜色濃沉。

容諫雪坐在禪房中,抄誦著經(jīng)文。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停筆。

將那沓經(jīng)文交給一旁的江晦。

“公子,二公子都回來了,這些經(jīng)文還要壓去佛塔嗎?”江晦疑惑問道。

容諫雪眸光冷沉:“拿去燒了?!?/p>

“?。繜??”江晦瞪大眼睛,“為何要拿去燒掉???”

容諫雪看了江晦一眼,江晦噤聲,抱拳應(yīng)了聲“是”,退下了。

……

房間中的燭火跳動(dòng)幾下。

容諫雪揉了揉眼眶,準(zhǔn)備起身休息了。

“篤篤——”

門外傳來敲門聲。

“夫兄,你睡下了嗎?”

“阿絮……有話想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