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足足錯愣了三秒,才反應(yīng)過來,“有,有的。”
沒有也要說有。
她連忙拿出產(chǎn)品冊,翻到標(biāo)價最貴的一頁,指著上面的蛋糕逐一介紹:“這幾款是我們店銷量最好的,柚見青提,椰雪芒芒,和藍(lán)莓絮語……”
說到‘芒’這個字的時候,桑榆明顯看到對方的眉頭皺了一下。
她連忙加快語速:“您大概什么時候要?”
林承浩的目光從頁面抽走,抬眸看向她,眼神幾不可察地微滯了一秒。
面前的這位收銀員,長得似乎很……喜慶,像春節(jié)街頭,樹椏上懸掛的大紅燈籠。
“現(xiàn)在?!?/p>
桑榆:“……”
這幾款都是預(yù)定版,別說有現(xiàn)成的奶油了,就算有,烤蛋糕胚也需要幾十分鐘不等,怎么可能現(xiàn)在出爐啊!
一看就是不染風(fēng)塵的豪門富二代,以為只要動動嘴,東西就能立刻送上門來。
桑榆尬笑了幾聲,“不好意思哈,現(xiàn)在可能有點……”
她沒忍心說出‘來不及’三個字,畢竟成交就有提成,雖然不多,卻也夠她吃碗面了。
“只有藍(lán)莓絮語有貨?!?/p>
那個退單的客戶,點的就是十六寸的藍(lán)莓絮語,雖然還沒抹面,但蛋糕胚是現(xiàn)成的。
林承浩看了一眼產(chǎn)品冊,整個頁面上,唯有藍(lán)莓絮語這一款最接近紫色。
“六寸,一個?!?/p>
他說完正要拿出手機付款,被桑榆攔下來。
“抱歉先生,沒有六寸的了,只有十……六寸……”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從六寸到十六寸,體積大了一倍多,價格也貴了一倍不止,對方顯然不是個人傻錢多的主,或許她可以嘗試把十六寸的裁成六寸?這樣一來……還能剩些邊角料留著自己吃。
正當(dāng)桑榆打算改口時,對方看了一眼表,語氣有些急。
“那就十六寸?!?/p>
太好了!
桑榆幾乎原地跳起,指尖在屏幕上瘋狂操作,“藍(lán)莓絮語……一個……十六寸,總共一千兩百八十八!”
她說完,沒功夫盯著對方付款,轉(zhuǎn)身沖進(jìn)后廚。
迫在眉睫!
桑榆把蛋糕胚,藍(lán)莓奶油,藍(lán)莓布丁,和未清洗的藍(lán)莓全部拿出來,攤在桌上。
一層疊一層,奶油被她擠得亂七八糟,一部分飆到圍裙上,頭發(fā)上也沾了不少。
不過沒關(guān)系。
里面丑,看不出來。
林承浩站在外面,只聽到里面噼里嘭啷一頓聲響,不知道的還以為老鼠在逃竄。
他忍不住皺眉,開始懷疑自己光顧這家店的決定。
終于,五分鐘后,桑榆提著一個精致的盒子,從后廚出來,盒子上的系繩也很精致,唯獨不精致的,是里面的蛋糕。
七歪八扭的。
幾十顆大小不一的藍(lán)莓環(huán)繞在蛋糕邊緣,林承浩甚至不想稱之為一個‘圓’。
他看向桑榆,目光中帶了些審視和盤問的意味。
后者裝作若無其事,咧嘴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剛來這家店不久,技術(shù)還有待精進(jìn)?!?/p>
她不敢說是現(xiàn)做的。
“如果您介意的話,我可以給您打個折……”
“不用了?!?/p>
林承浩說完,拎走蛋糕,步伐匆匆,推門而去。
桑榆長吁了一口氣。
對方趕時間,所以讓她撿到大漏了,今天的運氣,似乎還不錯呢。
同事圍觀了全過程,湊上來八卦道:“誒,剛才那位,一點也不像是周邊的人。”
“嗯?!鄙S苜澩南敕ǎ罢`入了貧民窟?!?/p>
有那么一種人,光看氣度,就知道,絕非普通人。
同事托著下腮,視線中,是門口那輛法拉利的車標(biāo)。
“哎,早知道,今天就不來上班了,見過了太卓越的人,眼里還怎么容得下我男朋友呢?!?/p>
桑榆知道這是玩笑話。
她同事,有個戀愛長跑多年的男友,為人和善,無微不至,每天下班都來接送,可謂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至于剛才那個男生,桑榆倒是無感,“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人生課題,指不定,那些富二代也經(jīng)歷過一些挫折呢?!?/p>
有錢人的挫折,可不是用錢能解決的挫折。
“說的也是。”同事收回自己的思緒,“我家那位,除了長得磕磣了點,其他都是頂好的?!?/p>
桑榆笑著道:“性格好,就已經(jīng)很好了?!?/p>
同事好奇地問:“誒,小榆,姐問你個問題?!?/p>
“什么問題?”
同事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你談過戀愛嗎?”
桑榆搖了搖頭,“沒有。”
十八歲有過戀愛經(jīng)驗,在學(xué)校里屬于‘早戀’的程度。
同事緩緩點頭,“不急,等開學(xué)以后,學(xué)院里的男生還不是隨你挑?聽說理工科男生多,女生少,你過去了,就是食物鏈頂端選手?!?/p>
桑榆哭笑不得,“我還沒想這么遠(yuǎn),再說吧?!?/p>
現(xiàn)階段,她沒時間,也不可能談戀愛,眼前還有很多很多比戀愛更重要的事。
……
淞湖灣八號別墅的鐵門緩緩打開,一輛啞光黑的法拉利駛?cè)肭霸骸?/p>
林承浩將車停在門口,鑰匙交給別墅的管家,徑直步入。
比預(yù)期晚了五分鐘。
全家已經(jīng)在餐桌上等候開飯了,包括一只金黃色皮毛的大土狗,就差一個他。
今天是父母第一次相遇的紀(jì)念日,半路囑托他去提蛋糕,可誰能想到,京市頂級的蛋糕房里,會出現(xiàn)一只蒼蠅。
憑他和傅庭川的潔癖,絕不可能允許這個蛋糕出現(xiàn)在家里,更別說進(jìn)入林語曦的嘴里。
所以才會光顧一個店面只有五十平的蛋糕店。
他會駐足,只是因為那個店名的發(fā)音,像極了林語曦最后一個字的發(fā)音。
“寶貝,堵車了?”
林語曦看到兒子,笑臉盈盈地走上來,幫他提蛋糕。
為表儀式感,她今天穿了件米色的褶皺連衣裙,長發(fā)在腦后挽成一個發(fā)髻,零星散落下幾簇碎發(fā)。
十年過去,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甚至在她身上增添了一抹貴婦的優(yōu)雅。
“出了點意外?!?/p>
林語曦心頭猛然一提,“沒傷到人吧?”
“他說的是蛋糕?!?/p>
傅庭川沉穩(wěn)的聲音插進(jìn)來,手里握著一份商業(yè)晚報,坐姿悠閑自在,說完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外包裝上的logo。
林語曦這才看過去,“誒?換了家店?”
林承浩走到餐桌邊,往傅庭川旁邊一坐,父子倆的臉,足足有七分相像。
“那家店的品控不行,建議你盡快換一家?!?/p>
傅庭川揚了揚眉,年輕時的風(fēng)采依舊,“挑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牌子,談女友了?”
林語曦聞言立刻抬眸,眼神中充滿了親媽的好奇。
林承浩一向?qū)Υ瞬桓信d趣,偏偏家里人時不時拿他開玩笑,尤其是他的老父親。
他開回去:“年紀(jì)大了,想找第二春,我可以協(xié)助你?!?/p>
當(dāng)著親親老婆的面,詆毀他的真心,傅庭川把商業(yè)晚報卷好,往手邊一扔,“在戀愛這一方面,你壓根沒遺傳到我和你媽的天賦?!?/p>
林承浩覺得好笑,“七年總共見過兩次面的天賦嗎?”
不愧是親兒子,是知道怎么往親爹身上捅刀子的。
他和林語曦,那純粹是被原生家庭拖累了,兒子在蜜罐里長大,要什么有什么,在京市算得上是呼風(fēng)喚雨,一段簡單的戀愛而已,眼看高中都畢業(yè)了,還沒談上過一次,丟他的老臉。
傅庭川正想開口反駁,林語曦從身后經(jīng)過,揪了一把他肩上的肉,“行了,少說兩句,兒子難得回來陪我們吃飯。”
于是傅庭川不說話了。
林語曦小心翼翼地拆開蛋糕的外包裝,下一秒,愣在原地。
傅庭川以為里頭有不好的東西,幾步走上去,緊接著,也默了。
別說超越平均水平了,這蛋糕做的,連及格線都沒到。
林承浩將一切盡收眼底,不露聲色,“情況緊急,菜鳥師傅現(xiàn)做的,就當(dāng)是慈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