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尾飛速跑進(jìn)大堂，找到林素荷。

“素荷，老板讓我去木工鋪?zhàn)蛹佑喼裢脖€要去鐵匠鋪打一些刀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林素荷一怔，手里拿著一袋喂鴿子的糧食，“可是我還要喂鴿子……”

老板的寶貝小白鴿。

鳶尾把那一袋鴿子糧食拿走放在一邊，“先別喂了，你先跟我去?！?/p>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哦哦。”林素荷看她那么著急，下意識跟上，剛走兩步，發(fā)覺前面的人又停了下來。

“不行，咱們走后門吧。”鳶尾拉著她往后院的小門走。

這個(gè)小門平日都鎖著，根本用不上，眼下躲人倒是方便。

林素荷懵了懵。

不是，去趟木工鋪?zhàn)?，怎么還走上小門了呢。

蕭謹(jǐn)來到桃源居前，被一只橘黃色的肥貓伸爪子擋住。

他想邁過去，肥貓就撲通一下倒在地上，四爪朝天翻白眼，一副碰瓷貓的樣子。

蕭謹(jǐn)蹙眉，不想管它。

他一動，肥貓就喵喵直叫，叫得有點(diǎn)慘，好像他把它怎么著了一樣。

大堂內(nèi)有人聽見，匆匆跑出來，將肥貓抱起來放到旁邊。

“真是抱歉，大橘平時(shí)不這樣的?！苯郧敢庖恍?。

面前的姑娘蒙著面紗，只露出一雙桃花眸，天青刺繡的衣裙清新脫俗，三千青絲散在身后，發(fā)上翠玉簪子垂下流蘇，眉心的紅痣嬌艷欲滴。

只一眼，便知傾城之色。

蕭謹(jǐn)默了默，道：“無礙。”

“公子此時(shí)來是要吃飯？”

“在下姓蕭，來自江州書院，不知桃源居是否有一位叫林素荷的姑娘？”

江茉：“……蕭謹(jǐn)？”

蕭謹(jǐn)目光一閃，“姑娘知道我？是素荷跟你說的？”

她竟然跟旁人提起過自己。

“蕭公子找素荷有什么事嗎？”

“我找她自是有事。”蕭謹(jǐn)不愿同外人透露，“你且將她喊出來，我親自與她說。”

“不巧，素荷方才和其他人出門幫我采買了，一時(shí)片刻怕是回不來。蕭公子若信得過我，可以告訴我，幫你轉(zhuǎn)告；若信不過，煩請下次再來?！苯詰醒笱蟮?。

大橘跑過來，一屁股坐在了她繡花鞋上。

肥嘟嘟的重量壓著她鞋面。

江茉動了動腳尖，沒掙出來。

江茉：“……”

“她何時(shí)能回？”蕭謹(jǐn)追問。

“這我就說不準(zhǔn)了?！苯月龑⒆约旱男訌拈儇埳碜酉旅娉槌鰜?。

看后面來了客人，提醒他：“蕭公子等人可以進(jìn)來等，別攔住了身后客人的路?！?/p>

“抱歉?！笔捴?jǐn)回神，給身后的人讓開路。

遲疑幾番，他還是沒在這等。

船上的同窗還在等他回去，耽誤不得，等詩會結(jié)束再來吧。

李書儀把買來的點(diǎn)心擺在桌上，奶茶煮上，咕嚕嚕翻滾著，整個(gè)畫舫都是牛乳香。

幾個(gè)姑娘圍坐在一起，韓星就在她旁邊。

早上吃過豆花又喝了奶茶，眼下暖洋洋的，昏昏欲睡。

說是詩會，其實(shí)更像她們幾個(gè)人的聚樂。

“這是什么飲子啊，聞起來好香?！?/p>

“是奶茶，在桃源居買的。”

“桃源居在哪兒？我怎么沒聽說過？”

“天天讀書，連屋子都不出來，你當(dāng)然不知道?！?/p>

“啊，是河對岸那個(gè)嗎？”程露明驚訝，“我那天回家，爺爺奶奶告訴我，他們喜歡上了一家飯館的飯菜，名字就叫桃源居，說在灑金橋上?！?/p>

她平日都住在學(xué)院里，輕易不回家一趟，也很少見爺爺奶奶，所以爺爺奶奶這么一提，她就比較上心。

爺爺奶奶可喜歡桃源居的飯菜了，她回去一日，就在她跟前念叨一日，非要她去嘗嘗什么豆花小籠包、小餛飩小酥肉。

她不以為然，家里又不是沒有廚子，廚子的手藝也不差，吃什么都一樣。

后來實(shí)在是被念得煩了，她就收拾東西回學(xué)院了，沒想到詩會上也有人提桃源居。

“對，就是河對岸那個(gè)?！崩顣鴥x點(diǎn)點(diǎn)頭，說，“我和韓星剛從那邊過來，早上吃了他們家的豆花，真的超級好吃。”

程露明目光隨意落在眼前的糕點(diǎn)上，這些糕點(diǎn)各有特色，奇形怪狀。

她吃過瑞福樓的糕點(diǎn)，瑞福樓已經(jīng)是江州最好吃的糕點(diǎn)了，想來這些點(diǎn)心再新奇，也比不過他們。

李書儀把糕點(diǎn)往中間推了推，“蜂蜜小餅干、蜂蜜小麻花，有咸口和甜口的，這個(gè)山楂球和糖葫蘆，還有新出的蛋撻，蛋撻我還沒吃過呢?！?/p>

韓星已經(jīng)拿起一顆蛋撻，咔嚓咔嚓咬了起來。

正如她的名字一樣，兩只眼睛里滿滿都是小星星。

趁著別人還沒有吃，她吞掉一顆蛋撻，又拿起了第二個(gè)。

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只有李書儀注意到了。

但李書儀身為主人，不能放開嘴隨便吃，溫聲招呼她們：“都吃吧，吃完還可以再去桃源居買?！?/p>

火爐就在旁邊，奶茶也煮得差不多了。

李書儀用布巾搭在壺上，將奶茶拎起來，輕輕倒在大家茶杯里。

牛乳打著旋兒，奶香四溢。

幾個(gè)好奇的同窗已經(jīng)拿起杯子喝了起來，頓時(shí)船上驚呼聲起伏。

“這個(gè)茶有點(diǎn)意思?！?/p>

“是啊是啊，喝起來甜滋滋的，還有一股奶香?！?/p>

“你們有沒有吃到里面一個(gè)圓圓的珠子？”

“我也吃到了，嚼起來可上頭了?！?/p>

“那是什么東西？我這個(gè)杯子里怎么沒有？”

幾人紛紛看向李書儀和韓星。

李書儀解釋道：“那是珍珠，這一壺是珍珠奶茶。珍珠就是一種放在奶茶里面的小料，沒有喝到的應(yīng)該是都沉在茶壺下面了，沒有倒出來。你如果想吃，我可以用勺子給你盛一些?！?/p>

她看到桃源居都用的竹筒杯子加吸管，用吸管可以輕而易舉吸到沉在下面的珍珠，但不如煮茶雅致，想吃珍珠用勺子撈也是一樣的。

李書儀拿著銀勺，給每個(gè)想吃珍珠的人添了兩顆嘗嘗，把她們的杯子重新倒?jié)M。

輪到程露明時(shí)，發(fā)現(xiàn)程露明的杯子還是滿的。

她并沒有喝奶茶。

李書儀愣了下，把茶壺重新放到暖爐上。

“露明，你不喜歡喝奶茶嗎？要不我喊人去給你買些其他飲子，桃源居的花茶和酸梅湯都不錯，還有一些其他的不經(jīng)常賣的飲子，我去跟老板說情，都可以做給你嘗嘗?！?/p>

“不用麻煩了，我喝水就好?！背搪睹麟S口道。

她確實(shí)不愛喝奶茶。

但凡喝過羊乳、牛乳的人都知道，這些本身就有很大的腥膻味，不管怎么煮，總有一些味道。

她就很受不了那種腥膻味，平日里連牛羊肉都不吃。

李書儀有些過意不去，大家都喝奶茶喝得很開心，只有程露明喝白水，顯得她招待不周。

可現(xiàn)在船已經(jīng)離岸邊很遠(yuǎn)了，在湖心中央也不方便回去買。

早知道應(yīng)該多帶一壺花茶。

大家見程露明不喝奶茶，紛紛露出震驚的神色。

“這么好喝的奶茶，你竟然不喝？”

“是?。∧愫么鹾纫豢趪L嘗吧？”

程露明皺了皺眉毛，“好喝？”

這種牛乳有什么好喝的，她又不是沒喝過。

眾人不約而同瘋狂點(diǎn)頭。

“好喝，真的好喝！”

“你快嘗一嘗?！?/p>

程露明無比奇怪，難道她們就喝不出腥膻味兒嗎？

在眾人的催促下，她猶豫片刻，慢吞吞地端起了茶杯。

大家的期待不好拒絕。

罷了，她就喝一口吧。

頂著幾個(gè)人注視的目光，程露明慢慢把茶杯湊到唇邊，奶茶還沒有碰到嘴唇，忽然又拿開了。

眾人：“？？？”

“你們就這么想讓我喝這個(gè)奶茶？”程露明笑起來。

真有那么好喝的東西嗎？

莫不是不好喝，幾個(gè)小姐妹聯(lián)合起來坑她吧？

在書院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事情，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大。

李書儀正要說什么，船身晃了晃，船夫在外面喊了聲：“李姑娘，李公子找您?！?/p>

李書儀有點(diǎn)奇怪，哥哥不在另外一艘船上招呼他的同窗嗎？突然找自己干什么？

“等一下，我這就來?！?/p>

李書儀跟大家說了一聲抱歉，起身走出船艙。

兩艘船相接的地方，李奉先果然站在另一艘船頭，看見妹妹出來，高興地跟她揮手。

“大哥，你找我有事？”

“小妹，你那還有奶茶嗎？再給我們騰幾壺?！?/p>

李書儀只給了他們一壺奶茶，他們幾個(gè)大男人哪里夠分。

那小小的一壺，每個(gè)人都沒嘗幾口，一壺奶茶就喝光了，只剩爐子騰騰燒著，一個(gè)個(gè)都叫喚著讓他再去要幾壺，不夠喝啊。

李書儀：“……”

她立馬反應(yīng)過來，開口說道：“我們這里也沒有了?！?/p>

他們這些大男人胃口都大，若是給了他們，這幾壺怕是都不夠塞牙縫的，自己這邊肯定就不夠喝了。

李奉先寵溺道：“別這樣，乖，給哥哥拿兩壺過來?！?/p>

李書儀氣鼓鼓的，她怎么攤上這樣一個(gè)哥哥？

自己安排的不上心，還要讓妹妹操心。

她返回船艙，拎走兩壺奶茶遞給李奉先。

李奉先高興得不行。

嘿嘿嘿。

太好了，又有奶茶喝了。

臨走之前，不忘畫一個(gè)大餅：“妹妹真好，改日哥哥去千金閣給你買你喜歡的那只漂亮簪子！”

李書儀：“……”

她回到船艙，姐妹圍著她問：“剛才看你拎走了兩壺奶茶，是給李大哥了嗎？”

李書儀頷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給了李大哥，那我們這邊豈不是就少兩壺？”有人反應(yīng)過來了，嗖地喝掉一整杯，“快喝快喝，省得他們一會兒再來搶！”

幾個(gè)人你一口我一口，一壺奶茶瞬間就清空了。

程露明不禁有些迷茫。

看這架勢，也不像是故意誆她。

真的有那么好喝嗎？

她端起茶杯，輕輕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乳香裹挾著清淡的茶香，似乎是沒有聞到不喜歡的味道。

程露明指尖捏著茶杯，目光在杯沿打轉(zhuǎn)。

韓星正舉著空杯跟李書儀討第三杯，連方才要保持儀態(tài)的姑娘都顧不上體面，嘰嘰喳喳議論奶茶。

她深吸一口氣，終是抵不過那股勾人的香氣。

杯沿輕觸唇瓣的瞬間，溫?zé)岬囊后w先漫過舌尖。

沒有預(yù)想中刺人的腥膻，反是一股綿密的甜潤，仿佛被春日的暖陽裹住了舌尖。

“唔……”她下意識抿了一小口，瞳孔微微睜大。

牛乳醇厚，非但沒有腥膻味兒，還格外好喝！

這真的是牛乳嗎？

騙人的吧？怎么會有沒有腥膻味兒的牛乳？??！

舌尖卷到一顆漏網(wǎng)的珍珠，牙齒輕輕一咬，Q彈的外皮破開，竟涌出淡淡的甜，混著奶香在口腔里翻滾。

“這……”程露明難掩震驚。

方才的疑慮早被拋到腦后，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奶茶滑過喉嚨，落進(jìn)胃里化成清甜的余韻，方才昏沉的腦袋都清醒了幾分。

“怎么樣怎么樣？”韓星湊過來，嘴角還沾著點(diǎn)奶沫，“我就說好吧！”

程露明沒說話，只是默默拿杯子往嘴邊送。

圓滾滾的珍珠在杯中晃，裹著乳白的奶茶像浸了蜜的玉丸。

牙齒碾過珍珠，韌中帶軟的口感格外奇妙，比她吃過的任何糕點(diǎn)都更有嚼頭。

“這珍珠是用什么做的？”她終于忍不住問，聲音里還帶著點(diǎn)沒散去的驚訝。

“聽江老板說，是用糯米做的呢?！崩顣鴥x笑著給她續(xù)了半杯，“要裹上糖漿熬，可費(fèi)功夫了?！?/p>

程露明望著杯里浮沉的珍珠，想起爺爺奶奶念叨的美食。

“難怪……”程露明喃喃道，“難怪爺爺奶奶天天念叨?！?/p>

先前覺得是老人偏愛新奇，此刻舌尖的暖意漫到心口，才懂那不是偏愛，是真的被這樣的滋味勾住了。

韓星看她喝的干干凈凈，偷偷笑出聲：“你方才不是還說腥膻嗎？”

程露明臉頰微紅，卻沒反駁，只是拿起一塊山楂球塞進(jìn)嘴里，酸溜溜的滋味漫開。

若是就著奶茶吃，酸甜混著奶香，說不定更妙。

“??！這個(gè)怎么空了??！”有人指著空掉的油紙包。

“方才只顧著喝奶茶了！這個(gè)包里是什么！誰偷偷全吃掉了！”

韓星：“……”

她縮了縮脖子。

人家只是不小心多吃了幾個(g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