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未吟返回驛站,在客棧門前看到了陸奎。
鐵甲一套,也看不出肚子上到底是肥腩還是肌肉,高大魁梧,寬肩厚背,腰間挎著一把造型古樸的闊刃長刀,刀鞘上縱橫分布著陳舊的刻痕。
威風凜凜,瞧著倒是有那么幾分一軍之將該有的氣勢。
客棧的亂局已經(jīng)被他帶人控制住了,后院因爆炸造成的傷者也由醫(yī)官帶著人在處理。
不管怎么說也是掌過兵的人,別的暫且不提,處理這點事還是不在話下。
見蘇未吟回來,陸奎招手將她叫過去,急切問道:“如何,抓到人沒有?”
賊人意圖在水窖投毒,這是想把使團的人一網(wǎng)打盡啊!
事關自己,當然得上心一些。
蘇未吟身上不見血,但帶著很濃的血腥氣,陸奎將她上下打量一遍,沒等回答又緊跟著追問:“你受傷了?對了,剛才的爆炸又是怎么回事?”
不是挺能耐的嗎,要受傷也別在這個時候?。?/p>
蘇未吟挑著回答:“炸死了幾個。以防有活口逃走,我打算派人搜山。”
那么大的爆炸,就算哈圖努有命逃脫,也必然會受傷,若他真的沒死,現(xiàn)在就是留下他性命的最佳時機。
陸奎難得真心實意的贊同她的想法,“好,讓他們仔細搜一搜。若真有逃脫的賊人,務必將其捉拿,拷問出幕后主使。”
對方針對的不是哪一個人,而是整個使團,這跟在他頭上懸把刀沒什么區(qū)別,自然是越快解決越好。
蘇未吟傳令下去,加派了百余人手打著火把出去搜山,剩下的人繼續(xù)駐守護衛(wèi)使團。
該跑的早都跑了,至于客棧這些人,讓他們挨著核查一遍文書路引,沒問題的該放就放了。
安排好一切,蘇未吟回到驛站,采柔和星翼從里面迎出來。
聞到蘇未吟身上的血腥味,采柔頓時變了臉色,“小姐,你受傷了嗎?傷哪兒了?快給我看看?!?/p>
那聲爆炸大家都聽到了,可給她擔心壞了。
“放心吧,沒受傷?!碧K未吟笑笑,扭頭看向星翼,“都沒事吧?”
其實根本沒人去水窖投毒,是她讓星翼帶人演的一出戲,為的是有充分的理由包圍客棧。
定在丑時動手,也是為了趕在哈圖努等人動手之前讓將士們盡可能多睡一會兒。
以她對哈圖努的了解,夜里動手,必然會等到換防之前、哨兵極為困乏之際。
目前看來,她時機掐得還不錯。
雖說她不清楚哈圖努他們有何計劃,但是如果已經(jīng)動手,就不會是從客棧里出來了。
星翼略微挑眉,“郡主放心,一切安好?!?/p>
其實這次行動十分驚險,有倆人差一點就被抓住了。
不得不說,這些京營兵還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尤其是配合默契,不愧是精銳。
嚴狄、王慎和其他官員都在大堂翹首等著,蘇未吟將龍吟槍交給采柔,走過去,跟他們簡單說了一下情況。
軍心不能亂,她全程保持著一切盡在掌握的姿態(tài),脊背筆直,神色平靜。
年紀雖輕,眉宇間卻自有一股沉穩(wěn)的氣度,如同風暴中的磐石,無聲傳遞著讓人心安的力量。
奈何這些禮官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陣仗,神色間仍是惶惶難安。
嚴狄端正身姿上前一步,抬手虛按,聲音沉穩(wěn)有力,“諸位大人,且聽嚴某一言。此番北行,陛下圣心獨運,欽點郡主擔當護軍重任,必是信她有臨機善斷之能。”
他朝著京都方向遙遙拱手,“我等當深信陛下慧眼,深信蘇護軍必能率領將士,護衛(wèi)使團周全,萬不可自亂陣腳?!?/p>
“嚴大人言之有理?!蓖跎鞲胶停拔业壬頌槌⒚?,越是遇事之際,越當穩(wěn)住心神,持守綱常,方能不負圣恩。”
一個御史,一個主客司郎中,使團文官里就數(shù)這倆官階最高。
他倆都發(fā)話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說什么,即便是心慌得都快要蹦出來了,也得強行壓著。
“行了行了,都歇著去吧,明兒還要趕路呢?!?/p>
跟蘇未吟打過招呼,嚴狄率先往樓上走去,邊走邊招呼其他人。
其他官員陸續(xù)上樓,蘇未吟叫住王慎,“王大人的胳膊可好些了?”
王慎沖她拱手一揖,“有勞蘇護軍費心運藥,下官好多了。”
說罷,又朝她身后的采柔行了一禮,以表感激。
過了北邙山,連日大晴,他也不確定是不是治療生效,直到又下過兩天雨,胳膊不再像之前那樣僵痛得不能動彈,才知道確實有用。
“那就好?!碧K未吟淡笑頷首。
王慎轉身上樓,下意識朝后院方向瞟了一眼。
蘇未吟看在眼里,回頭問采柔,“周顯揚在后院?”
所有文官都在這兒,就差他一個。
星翼搶著回答,“應該是,先前就看到他在那兒?!?/p>
假裝去水窖投毒那會兒,他不知道車上有人,周顯揚突然一下竄出來,嚇得他本能的抬腳踹過去。
后來看清人,收招不及,只能避開,腳落在車上,好像把什么東西給踹斷了。
之后被京營兵追出去,他也就忘了這個事兒,剛剛提到周顯揚才想起來。
蘇未吟來到后院,果然看到周顯揚在這里,正跟他的隨從周木一起,將一盆盆油草往車上搬。
車架上拖著一個木板釘起來的大箱子,中間隔成三層,專門用來放油草。
“這么晚了,周大人怎么不去歇息,在忙什么?”蘇未吟上前問道。
周顯揚將手里的油草交給周木,見禮后回答:“方才有個賊人將柱子踹斷了,上面一層落下來,把中間的油草壓壞了,下官試試看能不能救回來。”
他搬上去的草便是被壓過的那些,彎折的枝條用小樹枝綁好撐起來。
‘賊人’心虛望天,心道:誰叫你突然竄出來,沒把你踹壞都算好的了。
蘇未吟探向車內,只見柱子已經(jīng)重新?lián)魏?,車壁四周還用竹子壓著干稻草,作防風保暖之用。
箱內彌漫著一股腐葉的氣味,蘇未吟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瓦盆表面不是泥土,而是鋪著厚厚一層枯葉。
“看起來,周大人很會侍弄花草?!?/p>
周顯揚回道:“下官原任工部司農員外郎,專司農桑水土、草木物性和土壤辨異?!?/p>
農官需要經(jīng)常外遣出京,成親后不愿與妻子兩相分離,這才想辦法轉調到了禮部。
“原來是這樣?!?/p>
蘇未吟沒再多說什么,重新回到大堂,找了個人詢問。
“楊參將還沒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