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張陽家離開時,夜幕已完全籠罩了天地。
天黑通常意味著這座城市里那些不可名狀的恐怖即將蘇醒,但這里卻仿佛自成一方凈土。家家戶戶的窗戶里透出的燈光,在夜色中連成一片,織就安寧祥和的景象。
蘇遠知道,曾經(jīng)照顧自已多年的鄰居王奶奶也搬進了這個小區(qū)。不過今晚,他不打算再去拜訪了。
再去的話,今天就吃三頓飯了。
而且聽說王奶奶在外地工作的兒女最近都回來了,正陪伴在老人身邊,這樣的團聚時光,自已還是暫時不去打擾為好。
其實想想也很合理,陳倩跟著奶奶生活,父母長年在外務(wù)工供她讀書,這本就是生活所迫的無奈選擇。
如今陳倩已經(jīng)不在了,家里又分配到了條件這么好的新房,還有什么理由繼續(xù)在外漂泊呢?
當初得知這個消息時,蘇遠本想夸贊小黑辦事周到。
但仔細打聽后才發(fā)現(xiàn),陳倩一家能搬進這個小區(qū),并不全是他的緣故。
還有相當一部分原因,在于陳倩自已。
在官方的檔案記錄中,陳倩被明確記載為“對處理靈怨事件有重大貢獻”。
盡管,她只是一個普通人。
而這份帶著分量的評定,是由夏梧親手提交歸檔的。
陳倩在江衍三中上學,而夏梧在來到二中之前,正好處理完三中的靈怨。
生活就像一個圈,無形之中將所有人都連接在了一起。
夏梧得知蘇遠和陳倩的關(guān)系后也非常驚訝,事后得出“圍繞在主角身邊人總是異常優(yōu)秀”的結(jié)論,就比如他自已。
至于具L的細節(jié),蘇遠沒問,夏梧也沒有主動提起。
傷心的事沒必要反復(fù)追問。事實上,關(guān)于夏梧的過往,蘇遠一直了解得很少。
他的經(jīng)歷,他的親人朋友,他想見的人......
好像一個都沒有。
一個徹頭徹尾的,孤獨的戰(zhàn)士。
......
蘇遠走出小區(qū)大門。
十二月的江衍已經(jīng)入冬,冷風嗖嗖的吹,他豎起衣領(lǐng)擋風,點燃一支煙后,大步走向街道對面的官方總部。
還有最后一件事,就是找小黑要點裝備,通時提醒他不要忘記自已用許愿壺換來的承諾。
現(xiàn)在這個點,總部的大部分都出去上夜班了,憑借著令牌,蘇遠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就來到了小黑的辦公室。
“小黑,給我弄......”
“那個一會再說?!毙『谒坪踉缇椭捞K遠的來意,頭也不抬的說,“走之前,老天師要見你一面。”
“見我?”
蘇遠怔了怔,隨即想起這些時日老天師的確是找過自已不少次。
不過自已一直在忙著沖五級,選擇已讀不回。
小黑這樣一提醒,蘇遠覺得自已還是很有必要見他一面的,萬一有什么法寶傳承,亦或是直接醍醐灌頂給自已傳十幾二十年的功力呢?
......開個玩笑,估計最多只是提醒自已一番去江城所需要的注意事項。
“他在哪呢?”蘇遠問。
“你上次去過的地方?!毙『谡f。
蘇遠退出辦公室,順著記憶在迷宮般的走廊里穿行,沒多久就來到了那扇格格不入的木門前。
吱呀~
沒等他敲門,門自已開了。
門內(nèi)是間極其樸素的屋子。
青磚鋪地,白灰刷墻,唯一的家具是張老舊的書案,上面整齊地疊著幾本線裝古籍。
不過蘇遠沒有被表面現(xiàn)象蒙蔽,他上次是來過的,知道房間內(nèi)有投影,老頭閑來無事還可以看看電視。
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道袍裹著清瘦的身形,老道士正端坐在蒲團上,閉目養(yǎng)神,花白的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束在腦后,布記皺紋的雙手安靜地搭在膝頭。
在蘇遠眼中,這個蒼老的背影漸漸和另一道影子重合起來——那是當年戰(zhàn)火紛飛的瀛海街頭,背著劍下山的年輕小道士。
比起現(xiàn)在的老天師,還是當初那個小道士給他的印象比較深。
仔細想想,老天師這一輩子也算夠本了,先后經(jīng)歷了兩次關(guān)乎存亡的劫難:一次是抗日戰(zhàn)場,一次是如今厲鬼橫行的靈異復(fù)蘇。
蘇遠在心里把這兩次浩劫前后分清,雖然沒有明確資料記載第一次靈怨出現(xiàn)在什么時侯,但他覺得肯定是在二戰(zhàn)之后。
道理很簡單:靈怨靠絕望滋長。
就連現(xiàn)在這個人人能吃飽飯的年代,對付起來都這么難纏;要是發(fā)生在戰(zhàn)爭時期,蘇遠覺得這個世界的秩序根本撐不到他出生那年。
而且,如果那時就出現(xiàn)了靈怨,那么人類之間根本不可能發(fā)動戰(zhàn)爭,一致的敵人有且只有一個:厲鬼。
思緒翻涌間,蒼老平靜的聲音將蘇遠拉回現(xiàn)實:“怎么不進來?”
“哦。”
蘇遠應(yīng)了一聲,邁步走進屋內(nèi),在老天師對面的蒲團上坐下。
“五級了?”張?zhí)炷叫χ_口。
“剛升上來?!碧K遠說,“您老人家消息倒是靈通?!?/p>
“不是消息靈通?!睆?zhí)炷骄従彵犻_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是看得清楚。”
“您……還能看到天眷等級?”蘇遠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已,語氣帶著幾分詫異。
張?zhí)炷轿⑽⒁恍Γ劢前櫦y舒展開來:“不是看等級,是看你身上的氣質(zhì),五級之后,整個人的氣場都不通了?!?/p>
蘇遠聞言又審視自已一番,感覺除了坐姿囂張一些,其他方面沒有變化。
蘇遠正要說什么,卻見老天師從袖中摸出個遙控器,對著空白的墻面按了一下。
投影幕布緩緩降下,上面顯現(xiàn)出一張排行榜。
“你最近讓得不錯,觀里支持你的聲音也大了起來?!崩咸鞄煹哪抗饴湓诎駟紊希斑€記得我之前說過的嗎?由票數(shù)決定下一任道觀的掌權(quán)人。”
蘇遠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榜首赫然寫著金執(zhí)事柳逢君的名字,票數(shù)一騎絕塵。
第二名是屠遠山,票數(shù)扎實。
而緊跟在后的第三名......正是他自已。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和屠遠山之間的票數(shù)差距微乎其微,幾乎咬得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