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就準備這么悄悄走了,不跟任何人說,因為告別是最麻煩的事。
你說得沉重了,像是在立flag,搞不好真回不來了。你說得輕松了,又顯得沒心沒肺,對不起別人的關心。
而且他特別受不了那種肉麻的場面。
要是真有人淚眼汪汪地抓著他的手,哽咽著說“你一定要活著回來,我會想你的”,他估計會當場起一身雞皮疙瘩,然后一把推開對方:“你想你老媽去吧。”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誰也別說。
等哪天回來了,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那幫家伙身后,拍著他們的肩膀,一臉風輕云淡地說:“嘿,你爹回來了,這么久都沒發(fā)現(xiàn)我走了?”
光是想想那個畫面,蘇遠就覺得渾身舒坦。
冷風灌進衣領,蘇遠緊了緊背包的帶子,將頭盔的面罩拉下。引擎咆哮,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撕開了黎明前最濃重的夜色。
車輪碾過空曠的街道,路燈將他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兩側店鋪尚未開門,只有幾家早餐店亮著暖黃的燈。蒸籠里冒出的白氣混著食物香氣,在冬日清晨氤氳出溫暖的人間煙火。
蘇遠下意識放慢車速,隨即又猛地加速,將那片溫暖的燈火遠遠甩在身后。
他要去的地方,是生人勿近的鬼城。
最快抵達江城邊界的方式,就是橫穿云影鎮(zhèn)。
蘇遠腦中飛速過了一遍云影鎮(zhèn)的情報。
曾經(jīng)的云影鎮(zhèn)一共有兩個靈怨、三只厲鬼。
分別是:吞噬一切的血河、火神回祿,以及無處不在的人頭草叢。
后來,因為種種原因和意外,蘇遠又親手往里“投放”了兩只厲鬼,分別是鬼繩與骷髏鬼。
骷髏鬼剛復蘇沒多久,被鬼新娘當路邊一條野狗踩死了,鬼物遺失。
火神回祿戰(zhàn)死,它化作的鬼物“燧石”,此刻正躺在他的口袋里。
那時的云影鎮(zhèn),因兩處靈怨對抗,誕生出新規(guī)則。
每晚形成表里世界,固定時間血河便會現(xiàn)身肅清一切,而火神回祿曾是唯一能與它抗衡的存在。
但后來,回祿戰(zhàn)死,東西區(qū)靈怨的靈媒也已經(jīng)死亡,為了防止這棘手的存在流入現(xiàn)實,道觀在剿滅永夜的10、J、Q組后,也一并處理掉了血河。
否則,一個全盛時期的云影鎮(zhèn),地面有血河奔涌,腳不能沾地;頭頂有鬼繩飄蕩,凌空寸步難行,那才叫真正的絕地。
不過現(xiàn)在還好,云影鎮(zhèn)尚在活躍的厲鬼,只剩下人頭草叢和鬼繩。
雖然和云影鎮(zhèn)相連接的江城是座鬼城,但厲鬼都具有領地意識,鬼新娘占據(jù)著兩座城市的交界處,它不挪窩那邊的厲鬼誰也不敢過來。
“要這么想,這鬼新娘還是個鎮(zhèn)守邊疆的大將軍呢?”蘇遠在心里調侃了一下。
前方有個大彎道,拐過去就能上高速。
就在他準備一擰油門壓彎沖過去的時侯,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透了引擎的轟鳴。
“蘇遠!這邊!”
刺啦——
蘇遠猛地剎車,輪胎在地面上劃出一道刺耳的摩擦聲,他愕然地轉頭,看向身側的那家早餐店。
晨曦的微光中,好幾個傻逼邊吃早餐邊看著他。
林源坐在最外面的位置,朝他揮舞著手里的油條:“過來?。 ?/p>
“蘇哥,快來!”小高也揮揮手。
......這么巧?
蘇遠心里咯噔一下,一種“計劃敗露”的預感涌上心頭。
他不是誰都沒說嗎?
“看啥呢老蘇,過來吃口!”大傻拍著桌子喊,“老板,再加一副碗筷,五籠湯包!”
蘇遠摘下頭盔,掛在車把上。他磨蹭著下了車,一步步走過去,臉上帶著幾分狐疑:“你們怎么在這?”
“廢話,網(wǎng)吧通宵完吃早飯啊?!贝笊道硭斎坏刂噶酥缸郎系氖澄铮暗故悄?,起這么大早,背著包,提著刀,準備去郊游???”
“網(wǎng)吧通宵?”蘇遠眼角抽了抽,看向坐在角落的江婳,“你也去了?”
“嗯嗯。”江婳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看起來非常老實。
“好吧?!?/p>
蘇遠沒再多問,拉開椅子坐下。
算了,來都來了,怎么也得吃頓飽飯在上路。
一籠籠熱氣騰騰的湯包很快被端了上來,皮薄餡足,湯汁鮮美。
蘇遠確實也餓了,便不再客氣,埋頭吃了起來。
一頓早餐,吃得和往常沒什么兩樣。
鴻子依舊在吹噓自已昨天在游戲里如何大殺四方。
小高偶爾一臉嫌棄的吐槽他幾句,然后驕傲的說:“我琴是數(shù)值怪!”
蘇遠也很快融入其中,嘲諷看見你們幾個菜狗的操作能不笑也是確診抑郁癥了。
江婳大部分時間都在安靜地聽,時不時被逗笑,露出淺淺的梨渦。
沒有人提“江城”,沒有人說“危險”,更沒有人講“保重”。
他們就像是無數(shù)個尋常清晨一樣,聚在一起,吃著最簡單的早飯,聊著最有趣的天。
終于,碗里的豆?jié){見了底,籠里的湯包也空了。
天色已經(jīng)亮起,街道上的行人與車輛漸漸多了起來。
“好了,都吃飽了吧?我請客!”
已經(jīng)成為富哥的鴻子率先站起身,拿出手機去結賬。
“行了,源神要回去補覺了。”林源打了個哈欠,然后轉身看向蘇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十分平淡,“玩去吧,孩子?!?/p>
蘇遠愣了一下,隨即笑了:“成,那我走了?!?/p>
“老蘇?!贝笊捣浅ay的摟住他的肩膀,大咧咧的笑著:“走了就別回來了。”
“哈哈哈!”蘇遠沒料到他還記得這老梗,一時笑出聲。
沒想到,更gay的還在后面。
“蘇哥,我們好久沒一起睡過了,讓我感受一下你的溫暖~”嬌媚的小高一把推開大傻,上來就給了蘇遠一個緊緊的擁抱。
我們什么時侯一起睡過......感受溫暖又是什么鬼......蘇遠強忍著不適,沒把他推開。
這家伙平時說話聲音就細,動作也有點娘里娘氣,但這會兒抱得很用力。
一句話也沒說。
松開后,蘇遠轉身準備走,余光卻瞥見江婳還站在旁邊,雙手背在身后,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你也來一個?”蘇遠很大方的張開雙臂。
江婳立刻上前一步,輕輕擁抱。
蘇遠則像哥們兒似的,非常實在地在她后背上“砰砰”拍了兩下,力道不輕。
“走了??!”他順勢松開手,轉身就朝機車走去。
這時,鴻子剛買完單出來,發(fā)現(xiàn)蘇遠已經(jīng)準備走了。
為證明自已才是最好的朋友,他立刻朝著蘇遠的背影揮手:“鴿們,等你回來我就大擺宴席......嗚嗚嗚!!”
話剛說一半,另外幾人就七手八腳地捂住了他的嘴。
引擎轟鳴聲中,蘇遠騎著摩托車絕塵而去,只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揮揮手:
“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