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啊哥們——”

雪城機場中，六子看著手機上最新的航班動態(tài)，生無可戀。

三人癱倒在座位上，即使是陳極，也已經(jīng)身心俱疲，此時整個人憔悴的要命。

菲兒的雙馬尾已經(jīng)炸毛，在一旁緊緊繃著嘴，緊握拳頭，渾身氣壓極低。

這是第不知道多少次延遲了——

從下午4點，三人便抵達了機場，一直到如今已近午夜，飛機仍然沒開始檢票。

“今天到底能不能飛了？！”

六子走到柜臺邊，強壓著脾氣說道，有許多乘客也在一旁抱怨。

“就是，給句準話啊！”

“4點就過了安檢，到現(xiàn)在出也出不去.....”

“一個小時一個小時的往后延誤，又不取消，這是人干的事嗎？”

柜臺邊的地勤重復(fù)著說過多遍的話語：

“對不起先生，由于暴雪的原因，航班預(yù)計在一個小時之后才能起飛?！?/p>

“還請您稍加等待，有新的變動，我們會及時通知您?！?/p>

一邊立刻就有人大喊：“三個小時之前你就是這么說的！”

地勤像是沒聽見一般。

六子重重地嘆了口氣，沒有再過多糾纏，揮了揮手回到陳極身邊。

“還是那些話?！?/p>

六子無奈地說道，“都是打工人，我估計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幾點能飛。”

如今這片候機區(qū)里極為吵鬧。

“嗚哇——”

“我要投訴你們！”

有小孩在哇哇大哭，有人在對著航空公司的電話大聲嚷嚷，還有人已經(jīng)就地躺下，打著震天響的呼嚕。

空氣中飄著泡面的味道，讓人一陣作嘔。

而陳極三人，因為高強度的旅行，連軸逛景點，每個人都沒休息好。

但，他們的大腦卻不得不緊繃著.....

“馬上十二點了?！?/p>

陳極凝重地說道。

“這個點我們都應(yīng)該到家了！”菲兒的臉色很臭。

陳極搖了搖頭：“不是，我擔(dān)心域會在這里就開啟。”

不知道是衣服太厚的原因，還是域河真要開啟了，他的印記一陣發(fā)熱。

“應(yīng)該不會吧.....”

六子有些猶疑，他也說不準，畢竟上次域就是剛滿一個月，就準時開了。

“不是說越往后，每次開啟的時間，會間隔的越久嗎？”

陳極沒有接話，他不知道蘇秋月那個帖子的意思，到底是每個域，還是說1-3；3-9之類的區(qū)間。

而且他的經(jīng)驗沒有參考性。

“趕緊登機吧！”

六子有些焦灼，不僅是因為等待時間過長、環(huán)境糟糕，更是因為十二點即將來臨。

三人不再說話，都緊緊盯著機場的大屏。

23：57。

23：58。

23：59：18。

一道機械的女聲響起：

“各位乘客，很抱歉地通知您，由雪城飛往天海的TH389次航班，由于暴雪的原因，起飛將往后推遲。登機時間待定，請等待新的通知?！?/p>

整個候機區(qū)立刻開始喧囂。

六子：“草！”

他立刻站了起來，聲音都變得粗重：“這輩子都登不了機了是不是？！”

陳極也有些惱怒了，和六子一起便要往柜臺擠去。

23：59：59。

0：00：00。

機場響起一陣鐘聲。

菲兒拉住陳極和六子的衣角，聲音很低沉：

“回來?！?/p>

“域河打開了?！?/p>

陳極心里咯噔一聲，立刻扭頭看去，雙眼猛然一凝。

半空中，一道裂縫緩緩開啟，響起潺潺的流水之聲，被鐘響所掩蓋。

“......”

陳極一時無言。

人心累到一定地步，就會完全不想說話。

“算了?！?/p>

半晌，六子疲倦地開口：“進去吧?！?/p>

“說不定等我們出來，這班航班就能登機了.....”

三人重重嘆了一口氣，一步踏入域河之中。

......

嗡——

陳極的耳膜忽然猛地震動！

他的大腦迷迷糊糊的，一瞬間感覺到有些不舒服，像是身處萬米高空之上。

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黑.....

不是環(huán)境。

“我的眼皮怎么睜不開了？”

陳極想張開嘴說話，但感覺全身都被束縛住，不受自己的控制。

域還在加載界面？

大約過了一分鐘.....

四周忽然出現(xiàn)了人聲。

與此同時，陳極終于感覺到身體的控制權(quán)又回來了。

他立刻睜開眼睛——

“啊？”

陳極愣了一下。

這次的域.....為什么會在飛機上？

陳極有些震驚地看向四周，熟悉的狹小座位，沉悶而凝滯的空氣，頭頂上，是一頂昏暗的閱讀燈。

舷窗外是無邊無際的漆黑，只有隱約可見的機翼上，閃爍著點點紅光。

這是架夜間飛行的紅眼航班。

看不見一點地上的光線，這架飛機，明顯已經(jīng)到達平流層。

從地面，瞬間轉(zhuǎn)移到云端.....

難怪他的耳朵會這么痛！

陳極摸了摸兜，確認鋼筆、猴還在。

雖然鋼筆現(xiàn)階段仍在沉眠，但陳極依舊隨身攜帶。

習(xí)慣了。

“菲兒?！?/p>

陳極輕聲喊道，但是聲音被噪音所遮蓋，連他自己都聽不清。

幸運的是，菲兒正坐在他一旁，頭沉沉地低著，還未醒轉(zhuǎn)。

過了幾秒，她忽然猛地睜開眼，看向四周的眼神里充滿警戒！

陳極戳了戳她，打開手機備忘錄：

“你是進了域河就直接醒了？”

菲兒點點頭。

她似乎沒有經(jīng)歷身體被束縛的階段。

陳極若有所思。

兩人的耳朵，也逐漸適應(yīng)了機艙內(nèi)的的氣壓。

“六子不知道去哪了?！?/p>

菲兒輕聲說道，她剛剛快速掃了一遍四周的座位，視線所及之內(nèi)，并沒看見六子的身影。

“我去找一下他?！?/p>

菲兒剛欲起身，忽然一怔。

陳極拉住了她的衣角，搖搖頭：“等一下?！?/p>

“現(xiàn)在規(guī)則還不清楚?！?/p>

他指了指頭頂，上面安全帶的指示燈是紅色的。

還沒等菲兒說什么，兩人身前幾排處，便傳來一陣喧囂。

一名身穿白色襯衫的男人，忽然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陳極立刻注意到他只是在裝樣子。

這名男子狀似拉伸身體，實則眼睛在不經(jīng)意地打量四周，觀察著附近的乘客。

“他是入域者?！?/p>

陳極微瞇著眼睛假寐，嘴唇輕動，告訴一旁的菲兒。

很快，高跟鞋聲響起，一名空姐走了過來：

“先生，飛機正在下降階段。”

“麻煩坐回原位，系好安全帶。”

白襯衣男人立刻點了點頭，坐回原位：

“不好意思?！?/p>

飛機正在下降階段.....

陳極愣了一下，那不超過三十分鐘就要降落了。

這次域的時間這么短么？

還是說，這只是個前置劇情，域的真正開始，是在降落之后？

一陣模糊不清的廣播聲響起，如同炸麥了一般：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的飛機將在30分鐘后到達煙京機場，感謝您一路上對我們工作的配合......”

和陳極猜想的一樣，果然只剩下三十分鐘的時間。

他立刻按開面前的小屏幕，瀏覽上面的航班信息。

“從春城飛往煙京......”

陳極輕聲念到：“航班時間，4個半小時.....”

菲兒也點開了屏幕，可就在此時，她的身體忽然一滯。

“我有點想吐?！?/p>

她猶豫了一秒，還是輕聲說道。

聞言，陳極一愣。

“是不是暈機了？”

他知道菲兒體質(zhì)極為強悍，如果不是實在不適，絕不會輕易說出來。

“不知道.....”

菲兒喃喃道。

她的眉頭緊緊皺起，臉色忽然一陣慘白：

“好難受！”

陳極立刻全身一涼！

還沒等他做出任何反應(yīng)，忽然，他的胃中，也傳來一陣強烈的不適感。

“怎么回事？！”

這種上涌的感覺直通喉管，讓陳極一陣犯嘔。

“陳極，我感覺我要死了！”

菲兒艱難地喘息道！

原本瓷白的臉上，更是在此刻，忽然浮現(xiàn)一道道黑線，如同有蟲，在她的皮膚下爬行一般！

她全身緊緊蜷縮著，雙眼閃過一絲強烈的恐慌！

“咳咳！”

四周，原本安靜的機艙內(nèi)忽然響起一陣陣咳嗽聲。

“好疼——”

“?。。。　?/p>

沒過幾秒，機艙里便充斥著極度痛苦的哀嚎，如同人間煉獄一般！

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

陳極悚然地望去，發(fā)現(xiàn)許多人都紛紛站了起來，臉色青紫，似乎無法呼吸！

甚至連空勤也是如此！

與此同時，飛機忽然猛地下墜——

陳極的身體立刻撞到椅背上，氧氣面罩也剎那掉了下來。

飛機在劇烈地顛簸！

“請乘務(wù)人員立刻前往駕駛艙！”

“我再重復(fù)一遍，請乘務(wù)人員立刻——啊?。?！”

廣播中，極致恐怖的尖叫聲傳來！

顛簸更為劇烈了！

行李架打開，箱子亂飛，場面一片混亂。

“完了，機長也死了！”

陳極全身發(fā)冷，緊緊護著菲兒，親眼目睹她的皮膚變得越來越透明——

就在同一時間，他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每一片皮膚都在發(fā)癢。

他的身上也出現(xiàn)了一道道黑線！

刺啦。

一陣輕微的撕扯聲響起。

在所有人都極為恐慌的環(huán)境中，沒有一個人聽見.....

直到，如瀑布一般滾燙的鮮血，潑滿天花板。

整個客艙.....

忽然像被吸走了空氣一般。

安靜了一秒鐘。

只有警報聲在不停嗡鳴。

嗶——

刺啦。

刺啦。

刺啦。

連續(xù)三聲。

有人不知道在哭，還是驚叫了一聲。

如同連鎖反應(yīng)一般，從后至前，沒有一個人能逃過.....

身體，被從內(nèi)部噴涌而出的黑色長發(fā)，撕開皮膚，從毛孔、嘴巴、耳朵乃至眼睛內(nèi)鉆出的命運。

菲兒也是。

“嗬，嗬......”

如同海藻一般的長發(fā)，從菲兒的嘴里滑出。

她的皮膚越發(fā)透明，皮下不再是血管，而是越來越多，無限分裂的長發(fā).....

“不對，指引還沒出，不可能這么突然！”

陳極咬緊牙關(guān)，正欲點開電子屏，忽然全身都僵住了。

他的身旁.....

傳來一聲輕微的，刺啦。

“陳——”

還沒等菲兒說完，她的皮膚，似乎就再也無法擋住里面的長發(fā)——

菲兒的身體被完全撕裂。

鮮血濺滿陳極的全身。

她前方的白衣男子，此時搖搖欲墜地站起，扶著行李架，面無表情。

“他看見了指引！”

陳極眼尖地發(fā)現(xiàn)他手里拿著一張報紙，上面有兩行字。

白衣男人摸了摸自己耳朵里鉆出的長發(fā)，面色坦然，似乎無所畏懼。

下一秒，陳極的眼睛立刻一黑，感覺到發(fā)絲如針尖一般，劃過自己的眼球。

“我知道了。”

陳極原本緊握的手，忽然放開。

他不再抗拒，任由黑發(fā)占據(jù)了身體里的每一片角落，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