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七月,原本悠閑的軍營生活變得緊張,部隊再次做好了戰(zhàn)時準(zhǔn)備,允許家屬短時間來探望,連沒有職務(wù)的老兵都有資格。
許眉此時已經(jīng)快懷孕三個月,管菁華很不放心她,叮囑了許久才離開。
火車里人員復(fù)雜,三教九流不在少數(shù),許眉是孤身一人,幸虧后來認識了個帶著孩子、同樣要去部隊的女同志,才算有了伴。
女同志叫穆紅,十分熱情,“妹子,你跟著我,你就放心。我都去過一回了。”
“有穆姐在,我當(dāng)然放心?!闭f話間,許眉忍不住看她身旁的孩子,是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正仰著臉看她。
穆紅見狀,趕緊道:“卓云起,快叫人啊?!?/p>
卓云起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么漂亮的女同志,她坐在灰撲撲的車廂里,好像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想了想,五歲的小孩有點害羞的扒住母親的手臂,“大姐姐?!?/p>
穆紅和許眉一愣,兩人樂不可支。
幾天的旅途實在是累人,好在有座位,加上許眉太年輕,除了飯點時,并沒覺得有多不適。
這個孩子好像格外體貼她,哪怕車廂里空氣流通不好,她也沒什么孕吐反應(yīng)。以至于到站后,作為過來人的穆紅,都沒發(fā)現(xiàn)她懷孕了。
秦東凌和卓定英早早就在站外等著,看著她們倆一起出來,兩人都愣住了。
穆紅看見自已男人,就轉(zhuǎn)頭對許眉說:“這就是我家那口子,你就跟著我們,到時候就能找到了?!?/p>
“爸!”卓云起也看見了父親,趕緊撲上去。
許眉卻遲遲沒給答復(fù),她和秦東凌在這座破舊的站臺下遙遙相望,兩人都能看到彼此眼底的熱意。
穆紅也不是真傻,她這么來回一看,就震驚道:“妹子,你原來是東凌的對象?。∵@可真是巧了!”
她雖然熱情,但不喜歡過多打聽別人的隱私,只知道許眉的對象是營長,卻不知道具體是誰。
知道真相,不由得感嘆真是緣分,畢竟秦東凌和卓定英是好兄弟。
卓定英把兒子抱起來,看著許眉,這姑娘還真和照片上一樣漂亮,不,甚至比照片更加漂亮。
夫妻倆不約而同開始觀察這新婚小兩口,面上的笑容充滿善意。
秦東凌已經(jīng)大步走到許眉身邊,接過她手里的包。包并不重,不像穆紅,大包小包,全裝著從家里帶的吃食。
探親家屬住的地方和廠區(qū)筒子樓差不多:一條拉通的陽臺,中間是樓梯,兩側(cè)各有兩間屋子。
兩家人沒分在一側(cè),但住在同一層,但這種時候誰都不會互相打擾,都忙著在屋子里敘舊。
屋子里的衛(wèi)生,秦東凌已經(jīng)提前打掃過了,回到房間里,他看著許久沒見的妻子,目光幾乎舍不得從她臉上移開。
“我沒帶什么東西?!痹S眉率先別開眼。
吃的東西太重,管菁華和她都生怕路上出什么事。
“你來了就行了?!鼻貣|凌攬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已身上,“臨時申請的屋子很簡單,你別嫌棄。”
許眉看了一圈周圍,除了一架簡單的床,就是一套桌凳,一個鐵皮水壺。
放著洗臉盆的木架擠在旁邊,墻面糊著好幾張報紙,條件真的相當(dāng)簡陋。
不過,從桌上放著的那個小鏡子就能看出來,秦東凌是真的在為她到來做著準(zhǔn)備。
“我不嫌棄,”她拉開行李包的拉鏈,“你看看我?guī)У臇|西行不行?!?/p>
里面除了她的衣服,就是幾雙針腳很密的里衣、手套,尺碼很大,一看就是給他做的。
秦東凌立馬握住她的手,去看她的指腹,“是你做的?”
紅潤的指腹干干凈凈,沒有一點針眼的痕跡。
“不是,你想什么呢?”許眉好笑,“我是那么賢惠的人嗎?這是我媽給她的女婿做的。”
“不是你做的就好,你的手是用來握筆寫字的?!?/p>
說完,秦東凌拿起這些看了看,他母親去世太早,已經(jīng)很久沒有誰惦記著給他做衣服了。
“辛苦媽了?!?/p>
他把東西折起來放好,看見許眉捂著嘴打哈欠,似乎有些猶豫,走到床邊的腳步顯得有些躊躇。
許眉沒有察覺,她正在腦子里設(shè)想秦東凌知道他要當(dāng)爸爸的反應(yīng)。
越想越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一個沒注意,秦東凌已經(jīng)走到了她身邊。
“小眉,我跟你說件事?!?/p>
有什么事,讓他看起來這么忐忑?
許眉不自覺坐直了身體,“你說,我聽著,等會兒我也跟你說件事?!?/p>
秦東凌有些緊張的說:“現(xiàn)在形勢不太穩(wěn),所以這次才這么多人來探親,可能再過一段時間,我們部隊要去東北了?!?/p>
許眉眼底的笑意慢慢變淡,回想一下,前世確實有不少戰(zhàn)士援朝,她從來沒敢想過,這里面還會有秦東凌。
望著面前滿眼關(guān)心的人,她一眨眼,淚水就涌了出來。
秦東凌手忙腳亂給她擦眼淚,“我保證,我肯定會安全的?!?/p>
既然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他不能辜負部隊的培養(yǎng),去做逃兵。
“而且往好處想,這是積累戰(zhàn)功最快的方法?!?/p>
向來堅強有主見的媳婦在自已面前掉眼淚,秦東凌真是肉眼可見的手忙腳亂。
“你說什么積累戰(zhàn)功不戰(zhàn)功的?”許眉轉(zhuǎn)了個方向,背對著他,“戰(zhàn)功重要,還是人重要?”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敢想,前世的后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也許是身體不一樣的原因,一想到這些,就覺得心里刺著疼。
秦東凌又繞到她的面前,“我知道人重要,媳婦,你快別哭了…要不然你打我吧?!?/p>
“打你有什么用?”許眉說:“我是真的怕你出事?!?/p>
“我肯定不會出事的,我讓你流眼淚,你打我吧?!鼻貣|凌提起自已媳婦的手。
許眉見他來真的,自已把手抽回去了。
難受歸難受,她也知道這不怪秦東凌,就是恐懼未知的風(fēng)險,擔(dān)心他、也怕女兒生下來又沒有爸爸。
秦東凌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兒,試圖轉(zhuǎn)移話題:“小眉,你剛才不是要跟我說事情嗎,什么事?”
許眉瞥他一眼,擦了擦眼角,“你要當(dāng)?shù)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