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州,凍鱗鎮(zhèn)。
寒風(fēng)如刀,刮過鎮(zhèn)子中心那棵皸裂的老槐樹時,總帶著股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倒不是過路之人的錯覺,而是在這老槐樹邊上,真就死過不下百人。
不聽話玩寧死不屈那套的,趁人不備想著逃跑的,又或者是報官的,這老槐樹就是他們的最終歸宿。
鎮(zhèn)子?xùn)|頭,青磚黛瓦的三進(jìn)宅院,是鎮(zhèn)長勞生財?shù)母 ?/p>
北側(cè)偏房的窗戶常年糊著厚紙,今日卻從門縫里滲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啜泣聲
是幾個被麻布塞住口鼻的年輕女子。
“我說大壯啊,雖然二叔不收你錢,可你也不能回回這樣啊?!?/p>
“上次那個有倆月不?你這又來找我要人,落星谷那邊明天就又該送貨了,我這臨時上哪找去?”
勞生財跟前站著的,是個身高不足一米五的黑矮胖子。
大壯也是一臉的委屈:“二叔,上回那個真不賴我,是我媽把人家打的太狠了,受不了上吊了......”
勞生財冷哼一聲。
“一點都不知道將心比心,她當(dāng)年也是被拐來的,就不能體諒一下這些女娃,她們都這么可憐了......唉,你再挑一個吧,落星谷的事我再想想辦法。”
“嘿嘿,二叔真好,我媽說了,今天晚上讓你過去吃餃子?!?/p>
不待勞生財吭聲,突然一個壯漢闖了進(jìn)來。
“鎮(zhèn)長,不好了,潘子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有靖武局的車隊,朝咱們這邊過來了!”
“慌什么,看清多少人了么?”
以前不是沒發(fā)生過靖武局車隊路過這里的事。
就四五輛車而已,而且真的就只是路過。
有落星谷給他們撐腰呢,他怕啥?
“說是有小四十輛車,怎么著也得有百十號人吧?!?/p>
勞生財兩眼瞬間瞪得老大。
“多...多少???”
壯漢再次重復(fù)了一遍,而且又加了句:“他還說好像看到車上有個人,穿的是靖武局局長的制服,作戰(zhàn)制服!”
勞生財?shù)碾p手都有些打哆嗦。
“不一定是沖著咱們來的。”
他們只不過是個小鎮(zhèn),鎮(zhèn)子上加起來也才二十來個武者。
境界最高的也才四階。
犯不著靖武局局長帶百余號人來。
那都是高射炮打蚊子了。
而且,他們是替落星谷辦事,靖武局不會動他們才對。
不過,雖如是說,但他可不敢賭,畢竟他聽說過溯龍靖武局的局長換人了。
“大壯,你先回去吧,人不能給你,等過幾天,叔再幫你挑個好的?!?/p>
“叔——”大壯搓著衣角還想再磨兩句。
卻見勞生財瞇眼掃過地上的幾名女子,隨后,他吩咐壯漢道。
“去,把她們拖到亂葬崗那邊給我埋了?!?/p>
“另外,通知鎮(zhèn)上那幾戶剛進(jìn)了新貨的人,讓他們把人也全帶過來,一并處理了?!?/p>
牽涉全鎮(zhèn)人的安危,勞生財半點不敢馬虎。
萬一靖武局真是沖他們來的,那這些剛拐來的人,可就是移動的火藥庫。
指不定什么時候就炸了。
沒證據(jù),諒靖武局的人也沒法拿他們怎么樣。
畢竟他們鎮(zhèn)子有這么多人,他總不能全給帶走吧?
女子們聞言,哭聲瞬間震天,勞生財煩躁至極,一掌拍向了哭的最厲害的女子。
“哭,哭有什么用?你們要怪就怪靖武局,不是他們,你們怎么著也能多活個幾天?!?/p>
......
半個多小時后。
勞生財已經(jīng)聚集了幾乎全鎮(zhèn),上千號人在鎮(zhèn)口等待。
沒辦法,人少他還真有點打怵。
不是有個詞叫“法不責(zé)眾”么。
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有這么多人在,靖武局也不一定能拿自已怎么樣。
“二爺爺,二爺爺,你上次答應(yīng)我的老婆呢。”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扒著勞生財?shù)母觳驳馈?/p>
“去去去,你才八歲,毛都還沒長呢,討什么老婆......”
后方,一婦人匆匆跑來捂住了那小子的嘴,拖到了后面。
勞生財已經(jīng)提前交代過了,這次事態(tài)很嚴(yán)重,讓他們誰也別亂說話。
小孩子不知道,可鎮(zhèn)上的大人都清楚啊。
別看勞生財平日里笑瞇瞇的,死在他手底下的人,少數(shù)也得大幾十號了。
婦人剛才可是清楚看到,勞生財眼神中一閃即逝的寒芒。
就在這時,轟鳴聲自遠(yuǎn)處傳來。
勞生財再次低聲提醒道:“記住,誰都不準(zhǔn)亂說話,真要是他們敢抓人,大家就一起鬧,鬧的越大越好?!?/p>
黑色鐵流駛到鎮(zhèn)口,輪胎與凍土摩擦的轟鳴尚未消弭。
砰砰砰——
數(shù)十道車門齊刷刷滑開,金屬碰撞聲驚得勞生財眼皮狂跳。
當(dāng)百余名巡察踏著步點列成方陣時,勞生財疑惑的抬頭望了眼天空。
只見方才還懸在上面的日頭,此刻竟被不知從何而來的烏云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
下一刻,方陣豁然分開,一條通路赫然顯現(xiàn)。
一斜挑著黑色長刀的少年闊步踏出。
勞生財喉結(jié)猛地卡住。
他只是聽說,溯龍靖武局的局長換人了。
可沒想到新上任的局長竟是個少年!
楚圣抬眸掃過鎮(zhèn)口立著的三座牌坊。
【凍鱗鎮(zhèn)】
【皮草之鄉(xiāng)】
【仁厚流芳】
尤其是最后一塊牌坊,看得楚圣溢出一聲冷笑。
“仁厚流芳”,這凍鱗鎮(zhèn)可真是夠“仁厚”的。
勞生財弓著腰迎了上來。
“這位大人,不知來我們凍鱗鎮(zhèn)所為何事?我是這里的鎮(zhèn)長,勞生財?!?/p>
“接到舉報,你們這有人拐賣人口?!?/p>
聞言,勞生財微微變了臉色:“大人說笑了,我們都是老實人,哪可能拐賣什么人口呢?”
后方鎮(zhèn)民在勞生財?shù)难凵袷疽庀?,也立馬炸開了鍋。
“這肯定是有人嫉妒我們的皮草生意做得好,惡意舉報,大人不傻的話,應(yīng)該不會信他們吧?”
“大人千萬別相信那些小人的惡意中傷,我們都是老實人,絕對不會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p>
“說話是要負(fù)責(zé)的啊,我們凍鱗鎮(zhèn)可是出了名的仁厚,沒有證據(jù),還請大人不要亂說話?!?/p>
.....
見聽到證據(jù)一詞,楚圣表情略微有了變化。
凍鱗鎮(zhèn)眾人以為,拿捏到了他的弱點。
那就是靖武局此行,根本就沒有證據(jù)。
于是眾人紛紛統(tǒng)一口徑,朝楚圣要證據(jù)。
就是勞生財也挺直了腰板。
“大人,說話可得講證據(jù)啊,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可不能亂冤枉人?!?/p>
楚圣有些想不通,他刀都拿出來了,這些人怎么還敢倒反天罡?
把刀架在勞生財?shù)牟弊由虾蟆?/p>
楚圣疑惑道。
“你們找我要證據(jù)?”
“我只是來辦案的,不該是我找你們要證據(j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