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站在首山頂眺望著整片獨木川,月光下那道細細的火線在天空中若隱若現(xiàn),并不落下亦不施威,倒像是迷了路的鳥兒,一圈圈一圈圈的。
李一看著這一幕覺得十分好玩,她很準確的抓住了姜羽的心態(tài),這個丫頭雖然理解了吳慢慢和唐真的想法,也接下了任務,但并不知道自已具體該如何做。
即便她身份特殊且天賦高絕,但宅女終究是宅女,這么多年避嫌一般避著大夏,你讓她直接落在那些鐵騎兵甲前大談特談,她心里肯定是別扭的。
姜羽本來的打算應該是擺出一副你們一起上的嘴臉,直接一道火墻鋪開,就那么強撐三天,大夏的兵家修士也不可能真踩著皇女跨過獨木川不是?
結果,一句‘見過長公主’給丫頭唬住了,一時間打也不是,說也不是,甚至有些怯了,她寧可對方鐵騎沖鋒,也不想看著這群人撲通跪了一地,態(tài)度越恭敬,她越不好發(fā)飆。
這份窘迫本該無人知曉,偏偏李一在這,反倒成了她今晚的下酒菜。
姜羽確實在心煩,這件事很大,事關道儒兩家以及大夏,而放在她身上就更加復雜,有師門也有本家,她當然心向紫云仙宮,但也不可能化作一顆火流星就那么直白的砸進大夏鐵騎中。
于是她又開始在心底罵起師兄來,雖然這是吳慢慢的棋,但如果讓李一或者吳慢慢與她說,她未必就會來,還不是都怪師兄開口!
吳慢慢的想法是,以姜羽的特殊身份,只要攔在鐵騎之前,就算什么也不說,消息傳回大夏皇宮里,各方也得吵個兩天才能有決斷,算上消息傳播和各種準備,三天時間不過爾爾。
當然,她并不能表述自已的想法。
所以唐真的想法便有些不同,他是姜羽的師兄,不可能像吳慢慢一樣,看誰都是棋子。
姜羽雖然與人皇帝后多年不見,但終歸有血脈相連,除去鳳凰卵創(chuàng)造的手段和目的,一家人其實并沒有無法調節(jié)的矛盾,只是這兩位父母身份太特殊了,他們的每一個舉動必然不可能是單純的,可姜羽心思敏感又看中是非,才一直不想見他們。
這是逃避,不然這丫頭可能就會像當初逼問唐真一樣逼問帝后人皇。
“你當初創(chuàng)造我,是為了個女兒,還是為了只鳳凰?”
“亦或者,如果我不是鳳凰血脈,你還會愛我嗎?”
。。。
你覺得對方會怎么回答?他們可不是唐真,他們甚至不會有一絲愧疚。
如果指望那對父母說出什么愛呀!父女情?。【吞字闪?。
可姜羽就是這么一個幼稚固執(zhí)且驕傲的人。
她知道結果,所以不見。
唐真知道她的想法,也支持了很多年她的決定,每年大夏使團來訪,紫云仙宮里不是沒有人勸姜羽終歸該見見的,但唐真總是支持她的。
但到了如今,即便不見人皇帝后,姜羽也確實該出現(xiàn)在獨木川,這是唐真在家長視角給出的建議。
因為如果大夏南下,那么和紫云仙宮的沖突就不可避免,姜羽的定位就會更加難受,不論她怎么做,天下都會有一半人不滿意,到時候她那本就不好的風評很可能更加不好,未嘗追不上唐真的臭名聲。
而如果她此時能出現(xiàn),則會是沖突之前的潤滑劑,代表的是一種溝通的善意,程伊在南海邊與紫云講的大多是儒門的態(tài)度,他其實代表不了大夏,不然杜有才就不會走上玉屏山。
可杜有才也只代表了帝后和杜圣,亦不是大夏。
那么此時的姜羽,便代表著一次紫云仙宮和大夏的對話邀請,是一次繞過儒門對彼此真正態(tài)度的試探。
姜羽的身份十分完美。
如果換一個人,比如唐真或者李一站在這里,那就是純粹的示威,若是大夏鐵騎被他們攔住,那世人只會覺得大夏慫了。
但被姜羽攔住,而且只是要求延緩三天,便恰恰好,大夏明面上是給自已家長公主面子,同時給人皇帝后修復母女、父子關系的機會,但實際上,大夏等于給了紫云仙宮面子,總不至于雙方誤判。
到時候儒門和道門爭勢,大夏也可以避免被儒門推到最前線。
這一份默契,是帝后、杜圣、吳慢慢以及唐真共同決定的,亦或者也有人皇的默許,但你不能說程伊就完全猜不到,只不過,天下沒有事事順心,你儒門自已尚且分派分別,怎么能要求大夏與你完全一致呢?
三天。
是天下的共同妥協(xié),這是政治,只要沒人徹底發(fā)瘋,大家都會默許這種交換。
白生掐的很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