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蘇寒每周兩次的講座或案例分析,他準備得充分而精煉,總能結合最新的國際戰(zhàn)例和東西方軍事理論,提出獨到而深刻的見解。
讓聽課的學員們大呼過癮,甚至吸引了不少原本對他抱有偏見的教官前來旁聽。
他與拉爾森等人的“恩怨”似乎也因那場演練而暫時畫上了休止符。
至少在公開場合,拉爾森等人見到他時,眼神中雖仍有復雜,但挑釁已基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面對強大對手不得不服的沉寂。
將主要精力從教學和應付挑戰(zhàn)中解放出來后,蘇寒開始了自已如饑似渴的“充電”之旅。
他向西點校方提交了一份詳盡的課程旁聽申請。
范圍涵蓋了戰(zhàn)略研究、戰(zhàn)役指揮、軍事歷史、后勤管理、網(wǎng)絡中心戰(zhàn)、無人系統(tǒng)應用、太空軍事化等多個領域。
他的申請合情合理,符合其“軍事觀察員”的身份,很快得到了批準。
于是,在西點各個權威教授和資深教官的課堂上,開始頻繁出現(xiàn)一個穿著華夏軍裝、坐姿筆挺、神情專注的年輕身影。
在白發(fā)蒼蒼的戰(zhàn)略學泰斗安德森教授的《全球戰(zhàn)略格局演變》課上,他凝神傾聽關于鷹醬“印太戰(zhàn)略”深層邏輯與潛在風險的剖析。
與教授就“邊緣地帶理論”在現(xiàn)代的應用進行了深入探討。
其視角之新穎、論據(jù)之扎實,讓安德森教授都為之側目。
在中年悍將、曾參與多次實戰(zhàn)的卡特中校的《聯(lián)合戰(zhàn)役指揮》模擬推演室,他作為旁聽者,卻能在關鍵時刻一針見血地指出推演方在兵種協(xié)同、信息共享方面的致命疏漏。
其敏銳的洞察力和對聯(lián)合作戰(zhàn)本質(zhì)的理解,讓卡特中校私下對同僚感嘆:“那家伙的腦袋里仿佛裝著一臺超級計算機,而且是最懂戰(zhàn)爭的那一種?!?/p>
在網(wǎng)絡戰(zhàn)專家西蒙斯博士的前沿講座上,他認真記錄著關于數(shù)據(jù)鏈安全、AI賦能指揮系統(tǒng)、以及網(wǎng)絡心理戰(zhàn)的最新研究成果。
并結合華夏古代“攻心為上”的思想,提出了幾個令西蒙斯博士都陷入沉思的假設性命題。
他聽課極其專注,筆記做得條理清晰。
他不僅聽,更在思考,在消化,在對比。
他將鷹醬最前沿的軍事思想、作戰(zhàn)理念與華夏的軍事理論、自身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進行碰撞、融合。
試圖找出其中的優(yōu)劣得失,以及未來可能的發(fā)展方向。
除了課堂,西點那座藏書浩如煙海的圖書館,成了蘇寒的另一個主戰(zhàn)場。
他擁有極高的閱覽權限,可以接觸到大量不對外公開的軍事期刊、內(nèi)部研究報告、歷史檔案乃至部分他國軍隊的裝備與戰(zhàn)術分析資料。
他像一塊巨大的海綿,貪婪地吸收著一切有價值的信息。
他系統(tǒng)研讀了從馬漢的《海權論》到現(xiàn)代“空海一體戰(zhàn)”、“多域戰(zhàn)”的理論演進。
分析了鷹醬自海灣戰(zhàn)爭以來歷次主要軍事行動的得失。
重點研究了其后勤保障體系、軍官培養(yǎng)模式、以及技術研發(fā)與軍事應用的轉化機制。
他尤其關注外軍,特別是潛在對手的作戰(zhàn)思想、編制特點和裝備發(fā)展。
圖書館中那些由鷹醬情報部門和智庫撰寫的,關于華夏軍力發(fā)展的分析報告,他更是重點翻閱。
他以一種獨特的“旁觀者”視角,審視著對手如何看待和評估自已的國家。
從中既能發(fā)現(xiàn)一些值得警惕的敏銳觀察,也能看到許多因意識形態(tài)和思維定式導致的誤判與偏見。
這些,對未來打造“藍軍”極具參考價值。
他的閱讀速度極快,理解力超群。
往往能透過文字表面,捕捉到背后隱藏的戰(zhàn)略意圖和文化邏輯。
連圖書館的管理員都記住了這個幾乎每天都來,一坐就是數(shù)小時,面前堆滿厚重軍事典籍的華夏年輕校官。
這種高強度的學習和思考,幾乎占據(jù)了蘇寒所有的課余時間。
他宿舍的燈光常常亮至深夜。
桌上鋪滿了地圖、筆記和各類資料。
他在用自已的方式,深入這座世界著名軍事學府的“心臟”。
汲取著其百余年積淀的軍事智慧。
同時也用自已獨特的眼光,解剖著其內(nèi)在的肌理與脈絡。
這個過程,是孤獨的,也是充實的。
他就像一名深入敵后的偵察兵。
冷靜地記錄著所見所聞。
分析著強弱虛實。
將所有信息一點點內(nèi)化為自已知識體系和戰(zhàn)略視野的一部分。
不過,蘇寒在西點的日子并非全然風平浪靜。
盡管拉爾森等人明面上的挑戰(zhàn)已然偃旗息鼓。
但一種更深層次、更無形理念碰撞,卻在他與西點某些精英教官和戰(zhàn)略研究者之間悄然展開。
這種碰撞,不再局限于戰(zhàn)術棋盤上的勝負。
而是上升到了軍事哲學、戰(zhàn)爭倫理和未來戰(zhàn)爭形態(tài)認知的層面。
時光荏苒,三個月的光陰轉瞬即逝。
蘇寒在西點軍校的訪問交流期,已悄然接近尾聲。
這三個月里,他如同一塊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初時激起千層浪,而后漣漪緩緩擴散,最終沉入湖底,卻悄然改變了湖底的生態(tài)。
他以無可挑剔的專業(yè)素養(yǎng)、精湛絕倫的實戰(zhàn)指揮和深邃獨到的軍事見解,徹底征服了西點這座以嚴格和驕傲著稱的軍事圣殿。
從最初拉爾森等人的公開挑戰(zhàn)、課堂上的刁難質(zhì)疑,到那場驚世駭俗的以弱勝強的實戰(zhàn)演練,再到后來在諸多學術領域與西點精英的無聲交鋒……
蘇寒用實力一步步贏得了尊重,甚至是敬畏。
他的講座,從最初的好奇與挑釁目光交織,變成了如今座無虛席,連許多資深教官都甘愿坐在后排旁聽。
他在圖書館專注閱讀的身影,已成為一道獨特的風景線,無人打擾,唯有敬意。
他與安德森教授、卡特中校、西蒙斯博士等西點權威的交流,也從最初的試探,變成了平等而深入的學術探討。
他甚至應戰(zhàn)術系的特別請求,額外增加了幾次關于“復雜環(huán)境下特戰(zhàn)分隊指揮與控制”、“非對稱戰(zhàn)術中的心理戰(zhàn)應用”等專題研討,場場爆滿,引發(fā)了西點內(nèi)部對傳統(tǒng)戰(zhàn)術思維的多輪反思。
然而,蘇寒始終保持著清醒與低調(diào)。
他深知此行的目的并非為了個人揚名,而是為了汲取、觀察與沉淀。
他系統(tǒng)地梳理了在西點的所學所感,結合自身的經(jīng)驗和華夏的軍事智慧,形成了一份數(shù)萬字、涵蓋多個領域的內(nèi)部研究報告初稿。
這份報告,將是他此行最重要的成果,也是未來打造專業(yè)化“藍軍”至關重要的參考資料。
離別的日子終于到來。
沒有盛大的歡送儀式,這與蘇寒低調(diào)的風格和此行的特殊性質(zhì)相符。
但在最后一天,還是發(fā)生了一些意味深長的插曲。
戰(zhàn)術系副主任約翰遜少校,這位最初對蘇寒公事公辦、甚至略帶審視的西點教官,親自來到了蘇寒的宿舍。
他的臉上,早已不見了最初的刻板與疏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對強者的由衷敬佩。
“蘇寒少校,這是系里幾位教授聯(lián)合簽名的一份紀念品?!?/p>
約翰遜少校遞過一個精致的木盒,里面是一枚西點軍校戰(zhàn)術系的特色徽章,以及一本裝幀精美的西點軍事思想論文集,扉頁上有幾位知名教授的親筆簽名和贈言。
“謝謝,這份禮物很有意義?!碧K寒鄭重接過。
約翰遜少??粗Z氣復雜地說道:“這三個月,你讓我們看到了很多……不一樣的東西。你的戰(zhàn)術思想,你的指揮藝術,尤其是你對戰(zhàn)爭本質(zhì)的理解,給我們很多人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西點……會記住你的?!?/p>
“互相學習,約翰遜少校。西點的許多理念和訓練方法,也讓我受益匪淺?!碧K寒真誠地回應。
“希望未來,我們還有機會交流。當然,是在……合適的場合?!奔s翰遜少校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伸出手與蘇寒用力一握。
送走約翰遜少校不久,蘇寒的宿舍門再次被敲響。
門外站著的是拉爾森、威廉姆斯、金成珉和松本健一郎。
與三個月前的劍拔弩張不同,此刻四人的神色都頗為復雜,有尷尬,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徹底折服后的平靜,甚至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激。
拉爾森作為代表,上前一步,他深吸一口氣,目光直視蘇寒,沒有了以往的挑釁,只剩下軍人之間的坦誠:
“蘇寒教官,我們是來……道別的?!?/p>
蘇寒微微頷首,靜待下文。
“這三個月……我們學到了很多?!?/p>
拉爾森的語調(diào)有些艱難,但依舊堅持說了下去,“尤其是在那場演練之后……我們才真正明白,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明白了,戰(zhàn)爭,不僅僅是裝備和數(shù)據(jù)的堆砌?!?/p>
威廉姆斯接口道,語氣誠懇:“您的課,和那次演練,給我們上了軍旅生涯中最重要的一課。謝謝您。”
金成珉和松本也微微鞠躬,雖然沒有多言,但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蘇寒看著他們,平靜地說道:“失敗是更好的老師。能從中吸取教訓,就是合格的軍人。希望你們未來,能成為真正優(yōu)秀的指揮官?!?/p>
這句話,讓拉爾森等人身體微微一震。
他們聽出了蘇寒話語中的期許,也感受到了那種超越個人恩怨的格局。
“保重,蘇寒教官!”
四人齊聲說完,再次敬禮,然后轉身離去,步伐似乎比來時更加沉穩(wěn)。
他們的到來和離去,像是一個時代的縮影,象征著舊有偏見和挑戰(zhàn)的終結。
最后,蘇寒獨自在宿舍整理好行裝。
那身華夏軍裝依舊筆挺,肩上的少校軍銜熠熠生輝。
他環(huán)顧了一下這個住了三個月的地方,一切恢復原樣,仿佛他從未來過。
但他知道,有些東西已經(jīng)改變。
他在西點留下了屬于華夏軍人的深刻印記,也帶走了豐厚的“戰(zhàn)利品”。
蘇寒提著簡潔的行裝,站在宿舍樓下,等待著軍方安排前往機場的車輛。
清晨的陽光透過古老的橡樹枝葉,在他筆挺的軍裝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車輛尚未抵達,四周一片寧靜,只有遠處隱約傳來的學員晨練口號聲。
就在這時,他口袋里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
這部手機是用于國際漫游的臨時號碼,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蘇寒微微蹙眉,取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來自國內(nèi)的越洋電話,號碼歸屬地是粵州。
是蘇靈雪。
他按下接聽鍵,語氣溫和:“靈雪?怎么這個時間打電話來,國內(nèi)應該是晚上吧?”
電話那頭,傳來的卻不是蘇靈雪往日清脆活潑的聲音,而是一種極力壓抑卻依舊帶著劇烈顫抖和哭腔的嘶啞呼喊:
“三…三爺爺??!”
這一聲呼喊,如同帶著血淚,瞬間刺破了蘇寒周圍的寧靜。
他的心臟猛地一縮,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冰水般從頭頂澆下,蔓延至四肢百骸。
“靈雪,冷靜點!發(fā)生什么事了?”蘇寒的聲音瞬間變得低沉而緊繃。
“小…小不點…小不點她…被人拐走了?。 碧K靈雪在電話那頭終于崩潰,泣不成聲,“就在昨天下午…我?guī)鋈コ韵?,轉頭就不見了…嗚嗚嗚…”
“什么?!”
蘇寒的瞳孔驟然收縮,腦海中“嗡”的一聲,仿佛有驚雷炸響!
那個扎著兩個小辮子,像年畫娃娃一樣可愛,會抱著他腿撒嬌要他扎辮子,古靈精怪喊他“太爺爺”的小身影,瞬間充斥了他的腦海。
被拐走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寒意,混合著滔天的怒火,如同火山噴發(fā)前積聚的巖漿,在他胸腔內(nèi)瘋狂涌動、沖撞!
他的臉色在剎那間變得鐵青,周身的氣息不受控制地變得凌厲無比,仿佛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刃,連周圍的空氣都為之凝固、降溫。
但他強行壓制著幾乎要失控的情緒,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冷靜:“說清楚!具體怎么回事?大哥呢?!”
“大哥…大哥他查到線索,說人可能已經(jīng)被轉移出境…到…到緬北那邊去了!”
蘇靈雪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和恐懼,“他當天就帶著公司最精銳的一隊人追過去了!可是…可是剛才接到消息…大哥他們在那邊遭遇了埋伏,重傷昏迷!”
“帶去的保鏢…死的死,散的散…三爺爺!我…我真的沒辦法了!爸和大伯他們還在想辦法動用官方渠道,可那邊太亂了!我…我只能找你了!三爺爺!求求你!救救小不點!救救大哥!”
緬北!
埋伏!重傷!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蘇寒的心上!
他的眼前仿佛浮現(xiàn)出小不點那雙充滿恐懼和無助的大眼睛,浮現(xiàn)出大哥蘇武渾身是血、生死不知地倒在異國他鄉(xiāng)的慘狀……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殺意,如同實質(zhì)般從他體內(nèi)迸發(fā)出來!
那是屬于前世兵王縱橫沙場、睥睨生死的煞氣,也是今生作為蘇家輩分最高者、守護族裔血脈的本能怒火!
他的眼神在瞬間變得冰冷如萬載寒冰,又熾烈如地獄熔巖。
所有的理智、冷靜,在這一刻,都化為了最純粹、最直接的行動意志——營救!不惜一切代價!
“靈雪?!碧K寒的聲音低沉到了極點,也穩(wěn)定到了極點,仿佛暴風雨來臨前死寂的海面,“把你知道的所有信息,大哥最后聯(lián)系的位置,對方可能的背景,所有一切,立刻、馬上發(fā)到我手機上。”
“告訴家里,動用一切能動用的資源,我需要最快得到最準確的情報?!?/p>
“我,立刻回國?!?/p>
沒有多余的安慰,沒有無謂的驚慌,只有最簡單、最明確的指令和承諾。
“三爺爺…你…你一定要小心!”蘇靈雪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著答應。
掛斷電話,蘇寒站在原地,身影挺拔如松,卻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他緩緩抬起頭,望向東方天際的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穿透云層,直達那片混亂與罪惡交織之地。
車輛此時恰好駛到面前。
負責送行的是一位西點的文職軍官。
蘇寒拉開車門,坐進后排,對那名軍官只說了一句話,語氣不容置疑:
“麻煩,以最快速度趕往機場。”
車輛平穩(wěn)地駛向西點軍校外的機場,窗外的景色飛速倒退,古老的石質(zhì)建筑和整齊的草坪在陽光下顯得寧靜而莊重。
然而,車內(nèi)的氣氛卻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蘇寒靠在座椅上,雙目微閉,看似在養(yǎng)神,但緊握的雙拳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虬起,暴露了他內(nèi)心遠非表面的平靜。
那股冰冷的殺意和焚心的怒火在他胸腔內(nèi)沖撞、壓縮,最終化為一種極致內(nèi)斂的、令人心悸的平靜。
他的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著,分析著蘇靈雪傳遞過來的有限信息,規(guī)劃著接下來的每一步行動。
緬北……那個法外之地,混亂與罪惡的天堂。
小不點那樣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落入那種地方,會遭遇什么?
他不敢細想,每一次念頭的觸及,都像是在心口剜肉。還有大哥蘇武,那個性格剛毅、開武館、辦安保公司的硬漢,竟然重傷昏迷,生死未卜……
對方絕非普通的拐賣團伙,其兇殘和實力遠超想象。
必須盡快動身,每耽擱一秒鐘,小不點和大哥就多一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