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前太子的事，查的皇帝心情很不痛快。

被逼迫，被低頭的感覺，許久沒嘗過。

皇帝跟前太子關(guān)系是復(fù)雜的，偏愛，競爭，搶奪，撿漏，厭惡，慶幸，等等交織在一起，讓他既厭煩又慶幸。

他不痛快，自然會讓身邊的人不痛快。

何歡都快哭了，求著哪位娘娘顯個神通，快收了皇上的脾氣吧。

不然整個乾澤宮的人都要沒活路了。

這時，韓舒宜迎難而上了。

她跟往常一樣，依舊去乾澤宮刷上班卡，捧了茶盞，送到皇帝手邊。

皇帝喝了一口，皺眉道，“什么茶，朕喝不慣。”

重重放下茶盞，厲聲道，“茶房的人，做差事越來越不上心了?！?/p>

“來人，當(dāng)差的人送去打五板子。”

韓舒宜順勢倒退幾步，不出聲。

皇帝發(fā)泄完怒火，又覺剛才過分嚴(yán)厲，想解釋，“朕剛才不是沖著宜卿的，實在是茶房做事不上心?！?/p>

韓舒宜眨眨眼，“我知道啊，皇上也是只有在親近人面前，才會多說幾句，是吧，何總管？”

何歡點頭，“對啊對啊?！?/p>

就是苦了他們，每天都要受這個罪。

韓舒宜借著皇帝心有愧疚的關(guān)頭，說，“政事是處理不完的，今日的做完，還有明日的，但孩子們可是一天天長大呢，皇上，不如今日去看孩子們上課吧?！?/p>

“他們的成長，不容錯過?！?/p>

她伸手，皇帝順勢起身，去經(jīng)綸閣。

何歡如蒙大赦，趕緊引路去經(jīng)綸閣。

今日皇子們不學(xué)詩書，而是學(xué)箭術(shù)。

箭靶一個個立著，皇子們換上了方便行動的服裝，由箭術(shù)師父指點著，開始彎弓射箭。

小六裝初學(xué)者，也裝的似模似樣，笨手笨腳的，好像真是第一個接觸。

他射了幾次，連靶子都沒挨著。換來其余幾個皇子放肆的大笑，伴隨著指指點點。

小六恍若未聞，繼續(xù)練習(xí)。

還是二皇子看不下去了，主動出來指點小六該怎么站，怎么射。

“腰背挺直，抓著地力，方便你穩(wěn)定，眼睛虛虛盯著紅點，不要盯死，然后，放！”

咻一聲，箭簇急飛，正正插到箭靶上。

離紅心已經(jīng)很近，還差一點。

“哈！”

小六歡呼起來，“二哥，你真棒！”

“是你學(xué)的好，一點就透，來，自已單獨試試?！?/p>

二皇子放手，看小六單獨操作。

小六調(diào)整姿勢，再次對準(zhǔn)箭靶。

他明明看到八皇子在靠近，站到他身后，卻裝作沒發(fā)現(xiàn)，繼續(xù)調(diào)整弓弦。

直到八皇子的箭弓，不經(jīng)意觸碰了小六的箭弓尾部，導(dǎo)致他發(fā)力不對，再次失手。

八皇子開了嘲諷，“哈？老六你學(xué)的這么差啊，離了二哥，就連靶子都挨不著？”

“就是就是?！?/p>

“技術(shù)不行就練??！”

“你？！”小六急了起來，“分明就是你故意妨礙我！你還不承認(rèn)？”

“妨礙你，誰看見了？你叫他出來啊?！卑嘶首痈裢獾靡獾恼f。

他壓低嗓門，只對小六說，“你別得意太早了，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你?！?/p>

孟庭禎憐憫望去，老八在說什么胡話呢，圣寵，母妃，到家族，他有一點優(yōu)勢嗎？

若不是為了套路他，老八都開不了口。

八皇子話音剛落，二皇子站了出來。

“我看到了，是你故意碰六弟的弓。”

二皇子站出來主持公道，描述剛才所見。

韓舒宜跟皇帝都站在回廊上，看著這一切。

韓舒宜適時開口，“二殿下真是個稱職的兄長啊，一直都護(hù)著小六。”

她在稱職和兄長上，咬了重音。

只有稱職，才配做兄長。

而二皇子不僅稱職，還超過，做足了大哥該有的樣子。

比景德太子強多了。

皇帝恍惚的想。

看著皇帝愣神，韓舒宜就知道，她想傳達(dá)的意思，成功了。把景德太子，跟兄長這個詞，做了切割。不夠稱職的兄長，就不是兄長，也就不需要顧忌。

二皇子，滿足了皇帝想象中，兄長該有的樣子。

小六，供他自我?guī)搿?/p>

*

皇帝沒出面去解決這場小糾紛，而是二皇子鎮(zhèn)壓了不滿。

糾紛消散，皇帝才登場，開始指點皇子們的功課。

小六退到韓舒宜身邊，捏著衣角，窺探著娘的神色。

他知道自已行事冒失，但找不到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否則，就要等上二十年，等到他自已掌權(quán)才行。

機不可失。

不過惹了娘生氣，他還會忐忑不安。

把小六晾著，本想讓他反思，結(jié)果他可憐巴巴看過來，韓舒宜先心軟了。

“唉！”

一聲嘆息，包含了數(shù)不清的擔(dān)憂，慶幸，和懊惱。

她一聲嘆息，叫小六整個心揪了起來，比什么說教都管用。

小六主動承認(rèn)錯誤，“我以后都不莽撞行事了，一定思考再思考?！?/p>

“嗯。”

“這次動手，我只找了最可靠的人馬，不會泄露一點點的。”

“嗯。”

“我錯了娘，你別不理我?。　?/p>

小六開始撒嬌，企圖萌混過關(guān)，一邊撒，還要一邊看娘臉色。

韓舒宜又氣又急，終究化成心疼，恨恨的揉亂小六頭發(fā)。

兒大不聽話，反了天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哼！

*

雖丟人，但皇帝還是認(rèn)了誤判太醫(yī)的罪責(zé)，翻案后給予了補償。

那位鐘姑娘翩然而去，再無蹤影。

嘉寧宮內(nèi)的青葙，沉默如昔。

皇帝如今，對新人沒什么興趣，反而把精力放到了教養(yǎng)孩子們身上。

看著曾經(jīng)一尺來長的嬰兒，襁褓內(nèi)哇哇大哭，再到現(xiàn)在能跑能跳能跟父皇斗嘴，也是別樣的感受。

皇帝沉迷于此，常常帶著幾個年長的皇子去書房內(nèi)參政旁聽。

每當(dāng)此時，八皇子總會暗恨自已年齡不夠，還不能跟上大部隊，叫老四老五占了先機。

幸好老六沒混上，聊作安慰。

孟庭禎才不在乎這個，甚至稱得上歡喜。用娘的話說，打敗0級的對手，跟打敗80級的對手，成就感是截然不同的。

他不怕被人超越，若有人能超越他，他更有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