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達康心里,閃過快意。
他早就看高育良不順眼了,覺得他虛偽、陰險。
現(xiàn)在看到他這副丑態(tài),只覺得解氣。
而沙瑞金的心里,卻是五味雜陳。
他既鄙夷高育良的軟骨頭,又有些兔死狐悲的悲涼。
官做到他們這個地步,看似風光無限,實則也是如履薄冰。
一步走錯,就是萬丈深淵。
指揮室里的將軍們,更是看得直皺眉頭。
他們這些鐵血軍人,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沒有骨氣的人。
趙援朝看著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高育良,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他沒有叫他起來,就那么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在欣賞一出蹩腳的戲劇。
高育良磕了幾個頭,見趙援朝不為所動,心里更是慌得不行。
他知道,今天是他最后的機會。
如果不能打動眼前這個男人,那他的政治生涯,乃至人生,就都徹底完了。
他猛地抬起頭,眼睛赤紅地看著趙援朝。
“趙軍長!我雖然有罪,但我……我愿意戴罪立功!”
他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說道,“‘方舟計劃’這張網(wǎng),太大了!光靠你們軍方,從外面查,很難查到根子上!”
“而我,高育良,在漢東,在政法系統(tǒng),經(jīng)營了這么多年!我有人脈,我有關系,我知道很多你們不知道的,內(nèi)幕!”
“趙立春父子,這些年在漢東,究竟扶持了多少人,安插了多少親信,又跟哪些人,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利益往來,我都知道!”
“還有那個‘方舟計劃’!他們既然敢把我的名字寫在預備名單上,就說明,他們一定掌握了我的一些把柄,或者,他們認為,我有被他們利用的價值!”
“只要您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幫您,把這張大網(wǎng),從里到外,撕個干干凈凈!”
“高書記,”
趙援朝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帶著笑意,“你是個聰明人?!?/p>
高育良的身體,猛地一顫。
他聽懂了。
趙援朝,接受了他的投名狀。
“是……是!我明白!我明白!”
他點頭如搗蒜,臉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狂喜的表情。
趙援朝直起身子,不再看他。
他轉過身,重新看向沙瑞金和劉省長。
“沙書記,劉省長?!?/p>
“既然高書記,有戴罪立功的決心。我們軍隊,也不是不講人情的地方?!?/p>
“這個人,我就暫時,交給你們地方了。”
“我希望,你們能用好他。讓他,發(fā)揮出他應有的,價值?!?/p>
“當然,”
“趙軍長,你放心?!?/p>
沙瑞金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怒火,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們一定,會‘用好’育良同志,讓他為漢東的穩(wěn)定和發(fā)展,繼續(xù)發(fā)光發(fā)熱。”
“那就好?!?/p>
趙援朝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高育良,淡淡地說道:“高書記,起來吧。地上涼?!?/p>
“是是是!謝謝趙軍長!謝謝趙軍長!”
高育良如蒙大赦,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因為跪得太久,他的腿都麻了,一個踉蹌,差點又摔倒,幸好被旁邊的田國富扶了一把。
他站穩(wěn)之后,連身上的土都來不及拍,就亦步亦趨地,走到了趙援朝的身后,微微躬著身子,那姿態(tài),活脫脫就是一個最謙卑的下屬。
這一幕,看得李達康直搖頭。
他心里對高育良的鄙夷,又加深了幾分。
他寧愿站著死,也絕不會像高育良這樣跪著生。
這就是他和高育良,最本質(zhì)的區(qū)別。
“好了,既然事情說清楚了?!?/p>
趙援朝環(huán)視了一圈,聲音恢復了軍人特有的干脆利落,“沙書記,李書記,我們軍方還有很多后續(xù)的工作要處理,就不多留各位了?!?/p>
這是在下逐客令了。
沙瑞金和劉省長,如釋重負。
他們現(xiàn)在是一秒鐘都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待。
“那……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沙瑞金客氣了一句,帶著劉省長和田國富,就準備離開。
高育良也想跟著走,卻被趙援朝一個眼神,給釘在了原地。
“高書記,你留下。”
高育良的心,咯噔一下,剛剛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我還有些事情,想單獨跟你聊聊?!?/p>
趙援朝的嘴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
沙瑞金等人,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一眼,但誰也沒敢多問,快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很快,指揮室里,就只剩下了趙援朝和他的將軍們,以及,像個犯人一樣,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高育良。
“坐吧。”
趙援朝指了指旁邊的一張椅子。
“不不不,趙軍長,我站著就行,站著就行。”
高育良連忙擺手。
“我讓你坐?!?/p>
趙援朝的語氣,不容置疑。
高育良的腿,哆嗦了一下,只能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了半個屁股,腰桿挺得筆直,比小學生上課還緊張。
趙援朝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卻沒有給高育良倒的意思。
他慢悠悠地吹了吹茶葉,喝了一口,才緩緩開口。
“高書記,你剛才說,趙立春父子,在漢東,安插了不少人。這個‘不少’,是多少?”
高育良的心,猛地一跳。
他知道,正題來了。
這是趙援朝在考校他的價值。
他不敢有絲毫隱瞞,大腦飛速運轉,開始把自己知道的東西,一件一件地往外掏。
高育良向趙援朝交投名狀的時候。
其他各國已經(jīng)因為趙援朝的軍事行動,吵翻天了。
寒國,首爾,光化門廣場。
憤怒的人潮匯聚成一片海洋,黑壓壓的人頭看不到邊際。
無數(shù)的太極旗和抗議標語在半空中揮舞,像被狂風卷起的浪濤。
“無能政府,滾下臺!”
“踐踏主權,國之恥辱!”
“向龍國開炮!開炮!”
聲嘶力竭的口號,通過擴音器和無數(shù)張嘴,匯成一股震耳欲聾的聲浪,沖擊著不遠處的青瓦臺。
防暴警察組成的人墻,在憤怒的民眾面前,顯得單薄而脆弱,隨時都會被這股民意的洪流沖垮。
青瓦臺,總統(tǒng)辦公室。
總統(tǒng)樸槿元臉色鐵青地看著窗外那片沸騰的海洋,握著電話的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電話另一頭,是鷹醬駐韓大使的聲音,圓滑而又傲慢。
“總統(tǒng)先生,我們對此次事件表示嚴重關切。但我們必須提醒您,保持克制,是目前最明智的選擇。任何可能導致事態(tài)升級的舉動,都是不負責任的。”
“克制?”
樸槿元的聲音沙啞,像被砂紙打磨過,“大使先生,龍國的軍艦炮擊了進入我國領海的船只!他們的將軍,用公共頻道‘命令’我國海軍!現(xiàn)在,全世界都在看我們大韓民國的笑話!你讓我怎么克制?!”
“那是一艘隸屬于國際犯罪集團的船只,總統(tǒng)先生?!?/p>
大使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而且,它被擊中的位置,在法理上,依舊屬于公海。龍國人打了一個非常漂亮的擦邊球。至于那個‘命令’……外交辭令有時候會比較……直接。我們都理解?!?/p>
樸槿元感覺一股血氣直沖頭頂。
理解?
我理解你媽!
他想把這句話吼出去,但他不能。
他只能死死咬住后槽牙,將屈辱和憤怒,連同血水一起,咽回肚子里。
“我明白了。”
他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然后“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
他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看著桌上那份由國防部提交的,關于龍國055型驅逐艦的戰(zhàn)力評估報告。
報告的最后,總參謀長的結論只有一句話:在黃海范圍內(nèi),大韓民國??哲姡瑳]有任何勝算。
沒有任何勝算。
這才是鷹醬讓他“克制”的真正原因。
因為,他的主子,也不想為了他這條狗,去招惹一頭已經(jīng)徹底亮出獠牙的巨龍。
同一時間,華盛頓,五角大樓。
地下三層,國家軍事指揮中心。
巨大的環(huán)形屏幕上,正反復播放著天基衛(wèi)星捕捉到的,055大驅在黃海上,那段驚心動魄的追逐戰(zhàn)高清影像。
“各位請看這里,”
一名四星上將,用激光筆,在屏幕上畫了一個圈,圈住了055大驅發(fā)射主炮的瞬間,“從發(fā)現(xiàn)目標,到鎖定,再到開火,整個決策鏈,用時不到三分鐘。這艘船,甚至它的指揮官,表現(xiàn)出的自主作戰(zhàn)權限和決心,超出了我們之前所有的評估。”
“它的航速,”
另一名海軍情報官接著說道,“在滿載排水量超過一萬兩千噸的情況下,飆到了六十節(jié)。上帝,那不是驅逐艦,那是貼著海面飛行的導彈!我們的‘阿利·伯克’級,在它面前,就像個蹣跚學步的老人?!?/p>
“最可怕的,不是這艘船的性能?!?/p>
一位穿著西裝,氣質(zhì)陰郁的CIA高級分析師開口了,他的聲音,讓整個指揮室都安靜了下來,“而是龍國人通過這次行動,向我們,向全世界,傳遞出的信號?!?/p>
他頓了頓,環(huán)視著在場的每一位軍方大佬。
“他們不再遵守我們制定的游戲規(guī)則了。他們開始用自己的方式,來定義自己的‘領?!汀妗?。‘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內(nèi)’,這句我們曾經(jīng)奉為圭臬的話,現(xiàn)在,被他們學去了。而且,他們的炮,比我們打得更遠,更準。”
指揮室里,一片死寂。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凝重。
他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來自太平洋彼岸的,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一個時代,似乎真的要結束了。
東京,首相官邸。
櫻花首相,正和幾名內(nèi)閣核心成員,進行著緊急會議。
“諸君,龍國的這次行動,對我們來說,既是危機,也是機遇。”
首相的眼神,閃爍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寒國人這次,臉面丟盡,他們在東亞的影響力,必然會大幅衰退。而鷹醬的猶豫和退縮,也暴露了他們在第一島鏈內(nèi)的控制力,正在減弱?!?/p>
“首相的意思是……”
防衛(wèi)大臣心領神會。
“我們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首相的聲音,陡然拔高,“一方面,我們要向國際社會,譴責龍國的‘霸權行徑’,聲援‘受到侵犯’的寒國,以此來拉攏人心,鞏固我們和鷹醬的同盟關系。”
“另一方面,”
他話鋒一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們要以此為借口,加速推動‘正常國家化’進程!擴充自衛(wèi)隊的規(guī)模和權限!龍國的軍艦,今天能開到濟州島,明天,就能開到東京灣!我們,必須擁有足以自保的力量!”
在座的內(nèi)閣大臣們,紛紛點頭,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某種,沉寂已久的野望。
龍國,外交部,藍廳。
例行記者會,座無虛席。
來自世界各國的上百名記者,將長槍短炮,對準了發(fā)言臺上的那位,以言辭犀利,笑容溫和而著稱的女發(fā)言人,外交部發(fā)言人。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主角,是黃海。
“華女士!”
一名金發(fā)碧眼的CNN記者,搶到了第一個提問的機會,他的問題,尖銳而直接,“關于昨天發(fā)生在黃海的事件,龍國軍艦在公海,炮擊了一艘巴拿馬籍醫(yī)療船,并一度追擊至寒國領海。請問,這是否意味著,龍國正在奉行一種新的‘炮艦外交’?這是否是對國際海洋法公約的公然踐踏?”
這個問題,充滿了陷阱和惡意。
整個發(fā)布會現(xiàn)場的空氣,瞬間都緊張了起來。
外交部發(fā)言人的臉上,依舊掛著那標志性的,從容不迫的微笑。
她扶了扶面前的話筒,用一種清晰而平穩(wěn)的語調(diào),緩緩開口。
“首先,我要糾正你提問中的幾個事實性錯誤?!?/p>
“第一,那不是一艘普通的醫(yī)療船,而是隸屬于國際恐怖組織‘黑血’和跨國犯罪集團‘方舟計劃’的核心船只。船上,藏匿著該組織的亞洲區(qū)最高負責人,和大量的犯罪證據(jù)?!?/p>
“第二,我軍的行動,從始至終,都發(fā)生在公海。對于任何國家的領海主權,我們都予以充分的,和一貫的尊重?!?/p>
“至于你提到的,所謂‘炮艦外交’……”
外交部發(fā)言人的嘴角,微微上揚。
“我想,你可能對這次行動的性質(zhì),有所誤解?!?/p>
她清了清嗓子,聲音,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到了現(xiàn)場,乃至全世界每一個角落。
“此次行動,是應寒國方面的請求,由中韓兩國海軍,聯(lián)合展開的一次,旨在打擊跨國犯罪和恐怖主義的,高度成功的,聯(lián)合執(zhí)法行動?!?/p>
“什么?!”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記者們,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聯(lián)合行動?
應寒國請求?
開什么國際玩笑?!
全世界都看到寒國海軍,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被堵在二十海里外,動都不敢動一下!
那名CNN記者,顯然也被這個回答,噎得不輕。
他漲紅了臉,還想追問。
外交部發(fā)言人卻沒再給他機會,而是將目光,轉向了記者席里,一名臉色已經(jīng)變得煞白的,寒國KBS電視臺的記者。
她的笑容,變得更加親切。
“在這里,我謹代表龍國國防部和外交部,對寒國海軍在本次聯(lián)合行動中,所提供的寶貴情報支持,和高效的戰(zhàn)場配合,表示誠摯的感謝。”
“我們希望,并相信,以此次成功的合作為契機,中韓兩國的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必將邁上一個新的臺階?!?/p>
“我的回答,完了。”
說完,她對著那名已經(jīng)快要哭出來的寒國記者,微笑著,點了點頭。
整個藍廳,鴉雀無聲。
所有的記者,都用一種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臺上的這個女人。
他們終于明白了。
什么叫,殺人。
什么叫,誅心。
什么叫,大國的外交。
遠在首爾的青瓦臺,總統(tǒng)樸槿元,通過電視直播,看到了這一幕。
他聽著那句刺耳的“誠摯感謝”,再也控制不住,抓起桌上的水晶煙灰缸,狠狠地,砸向了屏幕。
“砰!”
屏幕,四分五裂。
上面,外交部發(fā)言人那張從容的笑臉,也碎成了一片一片。
但那聲音,卻還在辦公室里,久久回蕩。
“感謝……感謝……感謝……”
……
還有朋友看書嗎?
感覺有點單機了。
能不能求一波禮物。
十個禮物加更,還差四個禮物,馬上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