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qū),鐘正國(guó)與趙蒙生,趙援朝觀看軍事演習(xí)時(shí)候。
漢東省公安廳,廳長(zhǎng)辦公室。
已經(jīng)快凌晨一點(diǎn)了,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祁同偉坐在辦公桌后,手里,夾著一支煙,卻沒有抽。
他只是看著窗外,那片深沉的夜色,發(fā)呆。
他的腦子里,一直在回放著,今天發(fā)生的一切。
從茶室里,鐘小艾那決絕的,帶著誘惑的眼神。
到055大驅(qū)上,趙援朝的英姿。
這一切,都像一部,驚心動(dòng)魄的,大片。
而他祁同偉,從一個(gè),差點(diǎn)就被誘惑的,配角。
一躍,成為了,勝利者陣營(yíng)里,一個(gè),不起眼的,小角色。
他知道,自已,賭對(duì)了。
鐘家的船,果然,是艘漏水的破船。
現(xiàn)在,更是快要,沉了。
他很慶幸,自已,沒有一時(shí)沖動(dòng),跳上去。
否則,現(xiàn)在,他恐怕,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這時(shí),桌上的紅色保密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祁同偉一個(gè)激靈,猛地掐滅了煙,抓起了電話。
“喂?我是祁同偉?!?/p>
“祁廳長(zhǎng),我是周守京?!?/p>
電話那頭,傳來周守京沉穩(wěn)的聲音。
“周參謀長(zhǎng)!您好!”
祁同偉的腰,下意識(shí)地,就挺直了。
“軍長(zhǎng)有令?!?/p>
周守京的語氣,不容置疑。
“請(qǐng)您立刻,到省委招待所,去接一個(gè)人?!?/p>
“接誰?”
“鐘小艾?!?/p>
房間的門鈴,響了。
“誰?”
她警惕地問道。
“鐘處長(zhǎng),是我,祁同偉。”
門外,傳來一個(gè),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祁同偉?
他怎么會(huì)來這里?
鐘小艾的心,猛地一沉。
鐘小艾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走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身筆挺警服的,祁同偉。
他的臉上,帶著一絲,公式化的,微笑。
但那眼神,卻讓鐘小艾,感到了一絲,寒意。
那是一種,勝利者,看待失敗者的,眼神。
居高臨下,而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祁廳長(zhǎng),你有什么事嗎?”
鐘小艾的語氣,很冷。
“鐘處長(zhǎng),別來無恙。”
祁同偉笑了笑,側(cè)身,擠進(jìn)了房間。
他環(huán)視了一圈這間豪華的套房,嘖嘖了兩聲。
“看來,鐘處長(zhǎng)的待遇,還不錯(cuò)嘛?!?/p>
他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你到底想干什么?”
鐘小艾的臉色,更冷了。
“我不想干什么?!?/p>
祁同偉轉(zhuǎn)過身,看著她,“我只是,奉命而來。”
“奉誰的命?”
“趙援朝,趙軍長(zhǎng)?!?/p>
祁同偉說出這個(gè)名字的時(shí)候,下巴,微微抬起。
那份驕傲,和得意,溢于言表。
鐘小艾的心,沉了下去。
她知道,祁同偉,已經(jīng)徹底地,成了趙援朝的人。
“趙軍長(zhǎng)讓你來干什么?”
“他讓我來,接你去一個(gè)地方?!?/p>
“什么地方?”
“一個(gè),你能見到,你想見的人的,地方。”
祁同偉的嘴角,勾起一個(gè),玩味的弧度。
鐘小艾的呼吸,猛地一滯。
你想見的人……
是亮平!
趙援朝,要讓她,去見侯亮平?!
父親成功了?
趙援朝,妥協(xié)了?
一股巨大的,難以置信的,喜悅,瞬間,涌上了鐘小艾的心頭。
“我父親……我父親他怎么樣了?”
她急切地問道。
“鐘部長(zhǎng)他,很好?!?/p>
祁同偉淡淡地說道,“他現(xiàn)在,正在跟趙軍長(zhǎng),和趙老首長(zhǎng),一起,喝茶聊天呢?!?/p>
祁同偉說完,不再理會(huì)她,轉(zhuǎn)身,走到了門口。
“車,就在樓下等著?!?/p>
“給你,十分鐘時(shí)間?!?/p>
“是去,還是不去,你自已,選?!?/p>
說完,他拉開門,走了出去。
只留下,鐘小艾一個(gè)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的腦子里,一片混亂。
父親在跟趙援朝喝茶?
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感覺自已,好像,掉進(jìn)了一個(gè),巨大的,她完全看不懂的,漩渦里。
但有一點(diǎn),她很清楚。
她必須去。
她必須,去見侯亮平。
她要親口,問一問他,到底,父親有沒有把他撈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抓起桌上的包,快步,沖出了房間。
……
軍區(qū)拘留所,那間冰冷的,審訊室。
鐘小艾終于,見到了,侯亮平。
他瘦了,也憔悴了。
穿著一身,不合身的,囚服。
手腕上,還帶著,冰冷的,手銬。
但當(dāng)他看到鐘小艾的那一刻,他那雙,原本死灰色的眼睛里,瞬間,就燃起了,光。
“小艾!”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激動(dòng)地,朝著她,走了過來。
“小艾!你終于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huì)來救我的!”
他想去抱她,想去感受,她身上的溫暖。
然而,鐘小艾,卻下意識(shí)地,后退了一步。
她看著他,眼神,復(fù)雜。
“亮平,你……還好嗎?”
“我不好!我一點(diǎn)都不好!”
侯亮平激動(dòng)地,揮舞著被銬在一起的雙手。
“他們打我!他們罵我!他們不讓我睡覺!他們……”
他像一個(gè),找到了宣泄口,不停地,控訴著。
鐘小艾只是,靜靜地,聽著。
她沒有打斷他,也沒有,安慰他。
等他,說得差不多了。
她才,緩緩開口。
“亮平,爸他,來過了?”
“爸?”
侯亮平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了,更加激動(dòng)的,神情。
“對(duì)!對(duì)!岳父他來過了!但是岳父的話,讓我不理解,岳父一定是騙我的,岳父不會(huì)拋棄我,你說是不是,小艾。?”
他滿懷期待地,看著鐘小艾。
他以為,能從她的臉上,看到,肯定的,答案。
然而,鐘小艾,只是,搖了搖頭。
“亮平,”
她的聲音,很輕,也很冷,“爸他,放棄你了。”
侯亮平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你……你說什么?”
“我說,爸他,放棄你了?!?/p>
鐘小艾重復(fù)了一遍,“他當(dāng)著趙援朝的面,說,他沒有你這個(gè),女婿。”
“不……不可能!”
侯亮平瘋狂地,搖著頭,“你騙我!你一定是在騙我!岳父他,最疼我了!他不可能,這么對(duì)我!”
“是真的。”
鐘小艾看著他,眼神里,沒有一絲波瀾,“我來這里,就是,他給的機(jī)會(huì)。”
侯亮平呆呆地,看著她。
看著她那張,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臉。
他突然,笑了。
笑得,比哭,還難看。
他緩緩地,低下頭,看著自已手腕上,那冰冷的,手銬。
“所以……這一切,都是,計(jì)劃好的?”
他的聲音,像是,從地獄里,傳來。
“從我被抓進(jìn)來,到我爸……到他來,羞辱我,放棄我?!?/p>
“再到,你現(xiàn)在,過來,看我笑話?!?/p>
“都是你們,跟趙援朝,商量好的,對(duì)不對(duì)?”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赤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鐘小艾。
“告訴我,小艾?!?/p>
“那份,你簽了字的,離婚協(xié)議?!?/p>
“是不是,也在這場(chǎng),交易里?”
鐘小艾的身體,猛地一顫。
她看著侯亮平,看著他那雙充滿了血絲,和瘋狂恨意的眼睛。
她想起了,在那個(gè)茶室里,她為了說服祁同偉,而拿出的,那份,她親手簽下的協(xié)議。
她以為,那只是一個(gè),在絕境之下,為了救他,而不得不使用的,手段。
她以為,只要他能出來,她會(huì),親手,撕掉它。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會(huì),從侯亮平的嘴里,說出來。
是祁同偉!
肯定是祁同偉,告訴了趙援朝!
然后,趙援朝,又用這件事,來刺激,來折磨,侯亮平!
好狠!
好毒!
這些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你……你怎么會(huì)知道?”
鐘小艾的聲音,在發(fā)抖。
侯亮平笑了。
那是一種,絕望到極點(diǎn)的,慘笑。
“我怎么會(huì)知道?哈哈哈哈……我怎么會(huì)知道!”
他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們什么都告訴我了!”
“他們告訴我,我的好妻子,為了救我,不惜,用自已的下半生,去跟別的男人,做交易!”
“他們告訴我,我的好岳父,為了保全家族,可以毫不猶豫地,把我,當(dāng)成一個(gè),可以隨時(shí)丟棄的,垃圾!”
“他們還告訴我,我這個(gè),自以為是的,反腐英雄,在你們眼里,只是一個(gè),沒有了利用價(jià)值的,廢物!”
侯亮-平的情緒,徹底失控了。
他像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受傷的野獸,瘋狂地,咆哮著。
“鐘小艾!你告訴我!你告訴我!這一切,是不是真的?!”
他猛地,沖到鐘小艾面前,雙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那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鐘小艾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但她沒有掙扎。
她只是,抬起頭,迎著他那,瘋狂的,質(zhì)問的,目光。
她的心里,在滴血。
她知道,侯亮平,完了。
他的精神,他的信念,他的驕傲,在這一刻,被徹底地,擊垮了。
而親手,擊垮他的,不僅僅是趙援朝,是祁同偉。
還有,她,和她的父親。
一股巨大的,無邊的,愧疚和痛苦,瞬間,淹沒了她。
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對(duì)不起……”
她哽咽著,說出了這三個(gè)字。
“亮平……對(duì)不起……”
然而,她的道歉,換來的,卻是侯亮平,更加瘋狂的,大笑。
“對(duì)不起?哈哈哈哈……好一個(gè),對(duì)不起!”
他松開鐘小艾,連連后退,直到,后背,撞在了冰冷的墻壁上。
他指著鐘小艾,指著門外,指著天花板。
“你們都是魔鬼!你們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我恨你們!我恨你們所有的人!”
看著他那副,幾近癲狂的樣子。
鐘小艾的心,碎了。
但同時(shí),她的心里,另一股,更加冰冷,也更加堅(jiān)硬的東西,卻在,慢慢地,升起。
是理智。
是作為一個(gè),在權(quán)力中心,長(zhǎng)大的女人,所特有的,那種,近乎于殘酷的,理智。
她知道,她不能倒下。
她更不能,跟著侯亮平,一起,沉淪。
她的父親,做出了他的選擇。
現(xiàn)在,輪到她了。
她緩緩地,抬起手,擦干了臉上的淚水。
當(dāng)她再次,抬起頭時(shí)。
她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睛里,所有的痛苦和愧疚,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侯亮平,感到陌生的,冰冷的,決絕。
“侯亮平?!?/p>
她的聲音,也恢復(fù)了,往日的,冷靜。
“你說的沒錯(cuò),我們,都對(duì)不起你?!?/p>
“但是,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
“你恨我們,也好,罵我們,也罷。都改變不了,你現(xiàn)在的,處境。”
“你現(xiàn)在,就是一個(gè),階下囚。”
“一個(gè),隨時(shí)可能,被送上軍事法庭的,罪人?!?/p>
鐘小艾的話,像一把把冰刀,插進(jìn)侯亮平,那顆,已經(jīng)千瘡百孔的,心。
“你……”
侯亮平指著她,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你想不想,活下去?”
鐘小艾看著他,一字一頓地問道。
侯亮平愣住了。
“你想不想,有一天,能從這里,走出去?”
“你想不想,有一天,能把你今天,所受到的,所有的屈辱,都百倍千倍地,還回去?”
鐘小艾的每一句話,都像一個(gè),充滿了魔力的,誘惑。
讓侯亮平那顆,已經(jīng)死寂的心,又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的,火苗。
“你……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