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池依山而建,格局嚴(yán)整,氣勢恢宏,隱隱透出盛唐時期長安城的磅礴氣象。
青灰色的城墻由巨大的條石壘砌而成,歷經(jīng)千年風(fēng)雨沖刷,依舊巍然聳立,固若金湯。
城內(nèi)屋舍鱗次櫛比,大多是飛檐翹角的木結(jié)構(gòu)建筑,屋頂覆蓋著深色陶瓦,在晨光中泛著古樸溫潤的光澤。
一條寬闊筆直的主街貫穿南北,將城市整齊地分為東西兩區(qū),街道兩側(cè)店鋪林立,坊市分明,依稀可見往日繁華。
“你看?!绷_澤凱觀望片刻,將望遠鏡遞給身邊早已望眼欲穿的程鈞。
程鈞只瞥了一眼,便失聲驚呼:“這……這怎么可能?這規(guī)模,這布局……他們是怎么在這種地方建起這樣一座城的?”
羅澤凱沒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鎖定了城中心一座高聳的宮殿。
那宮殿采用重檐廡殿頂,黃瓦覆頂,朱紅宮墻。
雖不如后世的故宮那般極盡奢華,卻自有一股沉靜厚重的威嚴(yán)氣度,令人不敢小覷。
宮殿前方,一面巨大的旗幟在晨風(fēng)中獵獵作響,旗面上繡著一個古樸遒勁的篆體“武”字。
旗幟下方還有一行小字,羅澤凱再次拿過望遠鏡凝神細看,心頭猛地一震——那竟是“承天景命,光復(fù)唐祚”!
“光復(fù)唐祚?”羅澤凱低聲念出這四個字,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個“武國”不僅自認是武則天的后裔,竟還懷揣著如此宏大且敏感的政治抱負,妄圖復(fù)興早已湮滅在歷史長河中的唐朝?
這已不僅僅是一個與世隔絕的避世村落,而是一個有著完整國家意識形態(tài)和明確政治目標(biāo)的獨立政權(quán)了!
“你覺得這古城的格局,像不像武則天時期的都城?”羅澤凱聲音低沉地問程鈞。
程鈞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地點頭:“你這么一說……還真像?!?/p>
“我去過洛邑,復(fù)原的明堂天堂遺址那片,氣勢和這有點像,但沒這個……這么活生生的。”
羅澤凱唏噓不已:“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絕不會相信武家的后人會在這里留有分支。”
“而且竟能將千年前的生活方式和社會結(jié)構(gòu)保存得如此完整。”
程鈞也感慨道:“而且看樣子,這里治理得還挺穩(wěn)定,百姓生活也算安寧?!?/p>
“羅哥,”程鈞眼睛發(fā)亮,壓低聲音,“要不……咱們進城去看看?”
羅澤凱開著玩笑:“就這么大搖大擺進去?拎著槍?”
程鈞嘿嘿一笑,半真半假地說:“也不是不行,說不定還能直接奪權(quán)篡位,讓你當(dāng)皇上呢?!?/p>
羅澤凱心里其實也有類似的念頭閃過,但他很快壓下了這個危險的想法,說道:“別胡鬧。走,先把武器藏起來?!?/p>
兩人走進旁邊的樹林,羅澤凱摘下面具,小心翼翼地和手槍、望遠鏡都藏在了一處茂密的灌木叢下。
他轉(zhuǎn)頭對程鈞說:“我們這身行頭太扎眼了,得換套當(dāng)?shù)厝说囊路?。?/p>
程鈞有點懵:“那怎么換?上哪兒找去?”
“我有辦法?!绷_澤凱也不多解釋,利索地把自己的外衣外褲都脫了下來,只留下一條內(nèi)褲。
程鈞雖然不明所以,但也跟著照做,脫得只剩褲衩。
兩人貓著腰,悄悄摸到山下的農(nóng)田邊緣,躲在一塊大石頭后面觀察。
田里有幾個農(nóng)民正在勞作,彼此間隔較遠。
“你在這兒等著。”羅澤凱低聲道,隨即像獵豹一樣悄無聲息地摸進田里。
沒多久,他就回來了。
手里拎著兩套粗布縫制的短打衣裳,還順手拿了兩件農(nóng)具。
程鈞看得目瞪口呆,壓低聲音驚呼:“哥!你沒……沒傷人吧?”
“沒事,”羅澤凱擺擺手,“就從后面輕輕敲了一下脖頸,暈一會兒就醒了?!?/p>
程鈞嘖嘖稱奇:“哥,我看你有當(dāng)土匪的天分啊,以后我管你叫老大得了。”
羅澤凱輕笑兩聲:“行,這名號聽著還挺威風(fēng)?!?/p>
說完,他順手從地上抓了把土,往臉上和胳膊上抹了抹,很好地掩蓋了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口和過于干凈的膚色。
程鈞也有樣學(xué)樣,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
“走吧?!绷_澤凱扛起剛“借”來的鋤頭。
程鈞也拎起了一把鐮刀。
兩人肩并肩,模仿著當(dāng)?shù)剞r(nóng)民走路的姿態(tài),不緊不慢地朝著城門方向走去,眼神卻警惕地留意著四周。
由于他們穿著當(dāng)?shù)厝说囊路?,手里拿著農(nóng)具,臉上又臟兮兮的,一路上并沒人特別注意他們。
偶爾有路人經(jīng)過,也只是瞥一眼就繼續(xù)趕路。
不久,他們來到了高大的城門下。
城門下有一隊身穿皮甲、手持長矛的士兵在站崗,眼神銳利地掃視著進出的人群。
羅澤凱和程鈞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些,學(xué)著前面農(nóng)民的樣子,旁若無人地往里走。
幸運的是,士兵們的目光在他們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便移開了。
進得城來,眼前豁然開朗。
一條寬闊筆直的石板大道通向遠方,盡頭正是那座氣勢巍峨的皇宮。
街道兩旁店鋪鱗次櫛比,市集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有擺攤吆喝賣貨的,有耍猴戲吸引圍觀的,有老人吹著糖人,還有小販舉著一串串紙風(fēng)車……
這充滿煙火氣的景象,瞬間將羅澤凱拉回了童年趕集時的記憶,看什么都覺得新鮮有趣。
“老大?!背题x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只有氣音。
“怎么?”羅澤凱同樣低聲回應(yīng),目光依舊掃視著周圍。
“如果我們……真的回不去了,”程鈞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異樣的興奮,“咱們想辦法把這城占了,怎么樣?”
“不好?!绷_澤凱立刻否定。
“為什么?”
“這是武國,根深蒂固。就算強行占了,也不能服眾,他們早晚會造反。”
“那你就學(xué)學(xué)曹操嘛,”程錕擠擠眼睛,“挾天子以令諸侯。正好他們皇上是個女的,你把她……嘿嘿,收了不就行了?”
羅澤凱哈哈一笑,配合道:“你這主意……聽起來倒是不錯?!?/p>
兩人邊說邊隨著人流往前走,來到了一座香火鼎盛的廟宇前。
廟前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似乎都在圍觀著什么。
擠到近前,才聽到有穿著類似衙役服飾的人在維持秩序:
“別擠!別擠!大殿里已經(jīng)滿了,等里頭的人出來,你們再進去燒香!”
程鈞悄聲感慨:“這廟香火可真旺啊?!?/p>
“是啊,”羅澤凱應(yīng)道,“就是不知道供的是哪路神仙?!?/p>
“那我們進去瞧瞧?”程鈞躍躍欲試。
羅澤凱興趣不大:“算了吧,燒香拜佛有什么好看的?!?/p>
程鈞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老大,其實……我挺信這個的。這么多年習(xí)慣了,只要看到廟,我就想進去拜一拜,求個心安。”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清晰而有節(jié)奏的鑼響。
“哐……哐……哐……”
緊接著,一個洪亮的聲音拖著長腔喊道:“敬—事—而—信—,節(jié)—用—而—愛—人—,使—民—以—時—”
羅澤凱循聲望去,起初并沒太在意。
但程鈞卻悄悄用力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緊張:“老大,來的官不小啊!”
“你怎么知道?”羅澤凱疑惑地問。
“我以前瞎研究過這些,”程鈞語速加快,“古代鳴鑼開道是有嚴(yán)格規(guī)矩的?!?/p>
“你聽,這鑼敲的是十三響,這叫‘十三棒鑼’,意思就是‘大小文武官員軍民人等齊閃開’!”
羅澤凱驟然一愣:“文武官員軍民人等齊閃開?難道是皇上出巡?”
“那倒不是,”程鈞肯定地說,“是一品以上的大官,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副國級領(lǐng)導(dǎo)。”
羅澤凱恍然大悟:“哦……那這官銜確實夠嚇人的?!?/p>
說話間,鑼聲和喝道聲已到近前。
大廟前喧囂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如同被風(fēng)吹倒的麥浪一般,呼啦啦地跪倒一片。
程鈞反應(yīng)極快,猛地一拉羅澤凱的胳膊。
羅澤凱心領(lǐng)神會,兩人立刻順勢跟著眾人匍匐在地,低下頭,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觀察。
只見一頂寬敞的官轎在眾多護衛(wèi)的簇擁下,于廟門前穩(wěn)穩(wěn)停下。
護衛(wèi)們左右一分,迅速清理出一片空曠區(qū)域。
官轎的轎簾被隨從掀開,一個身著繁復(fù)絳紫色官袍、頭戴高冠的中年男子彎腰走了出來。
羅澤凱偷偷抬眼望去,心中猛地一驚——
這個男人,他竟然覺得有幾分眼熟!
在中年男子身邊,一名隨從高高舉著一塊醒目的朱漆官牌,上面赫然寫著四個大字:護國大法師。
護國大法師?
為什么他會覺得眼熟?
羅澤凱的心跳漏了一拍,這太不可思議了!
在這與世隔絕千年的古國里,怎么會有一個讓他感到面熟的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