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翊寧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我們不在家,你就是永安王府的小當家了。府里的大小事務,你都得幫著管事們操心?!?/p>
“還有,你姐姐性子急,你要多提醒她,看著她,別讓她一沖動真的把皇宮給拆了。更重要的是……”
他頓了頓,故意勾起兒子的好奇心,隨后才神秘兮兮道:“父王聽說海外有一種會自己跑的木頭駿馬。父王母妃這一趟出去,就是專門給你們搜羅這些新奇寶貝的。”
謝無恙眼前一亮:“真的?”
“父王什么時候騙過你?”謝翊寧面不改色地保證。
“所以,你得在家好好等著父王給你帶禮物回來,順便幫父王看好家,照顧好姐姐,你能做到嗎?”
謝無恙用力拍著胸脯,學著姐姐的樣子保證:“能!父王母妃放心,我一定看好家,也……也看好姐姐。”
“我用得著你看么?父王母妃不在,我是姐姐,你必須聽我的?!睙o憂瞪了他一眼。
“那怎么了,我才是王府小當家?!敝x無恙“拿著雞毛當令箭”,“是父王讓我看好你的?!?/p>
“母妃還讓我看好你呢?!睙o憂伸出手去揪他的耳朵。
“疼疼疼疼疼,屋引無憂,你給我松手?!敝x無恙無能狂怒。
“我偏不松,有本事你自己跑掉啊。”無憂得意洋洋。
“啊啊啊啊啊啊,你信不信我進宮告訴皇祖父和皇祖母?!敝x無恙自知打不過姐姐,立刻想要搬救兵。
“好啊,那我就打你打到你聽我的為止?!睙o憂當即松手,開始抽弟弟。
“看招,屋引無憂?!敝x無恙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他覺得自己練了那么久,他又行了,忍不住去挑釁姐姐。
兩人你來我往,打出了花廳。
很快,屋引無憂就讓他知道了什么叫“你姐姐永遠是你姐姐。”
“服不服?謝無恙,我問你服不服?”
“……啊啊啊啊啊,我服了,服了。姐姐,我錯了,我聽你的,都聽你的。”
遠處傳來了兒子凄慘的叫聲,棠云婋和謝翊寧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
得,讓孩子自己解決去吧。
只要不哭著喊著跟他們走就行。
*
接下來的日子里,工部和兵部休沐的官員們全都被緊急召了回來,畢竟開春之后,棠云婋和謝翊寧就要出海了。
大年初十這日,棠云婋來兵部軍器監(jiān)尋找負責軍械改良的蕭檀。
剛走到值房外,便聽到里面?zhèn)鱽韼茁晭е粷M的議論。
“……要我說,此事未免太過兒戲。僅憑一介女流海外歸來的一面之詞,便如此興師動眾?誰知道她是不是為了嘩眾取寵,編造了些海外奇談?”
立刻有人低聲附和:“章主事所言不無道理。婦人見識,能有多廣?那什么巨艦、利炮,描述得神乎其神,焉誰知道是不是以訛傳訛?!?/p>
“就是就是,因為幾句婦人的話,就讓我等據(jù)此調整水師方略,研制新械,根本就是勞民傷財,徒耗國力嘛?!?/p>
棠云婋腳步頓住,眼神冷了下來。
她示意引路的小吏不必通報,徑直推門而入。
“哦?諸位大人是覺得,女子所見,便不足為信?”
幾位官員見到突然出現(xiàn)的棠云婋,先是一愣,隨即連忙起身行禮,神色間卻多少帶著些不以為然。
先前大放厥詞的章主事沖她行完禮之后站了出來,不以為意道:“我等只是就事論事罷了……”
“就事論事?”棠云婋緩步走入室內,語氣聽不出喜怒。
“那章主事不如和本王妃也論一論,九年前,北境八部聯(lián)軍壓境,是誰,在霍家軍主帥失蹤、軍心浮動之際,臨危受命,以女子之身,守住了曳陽城,拿下了石盤城?”
眾人頓時想起了她的另一個身份。
除了永安王妃之外,她還是鎮(zhèn)北大將軍!
當初如果不是她和如今的北境王,孤身潛入石盤城,和霍家軍里應外合,如今北境又怎么會變成他們的附屬之地。
棠云婋冷笑一聲,繼續(xù)道:“你們口中的一介女流,孤身遠渡重洋,于風浪中搏命,帶回的或許是關乎國運的消息?!?/p>
她環(huán)視一圈,凡是被她目光掃到的官員,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海外之敵是虛是實,皇上自有明斷。但若因傳遞消息者是女子,便心存輕視,甚至質疑皇上的決策……”
棠云婋語氣驟然一沉。
“那諸位這官,怕是也當?shù)锰惨萘诵?。軍器監(jiān)要做的是在確鑿情報基礎上,窮盡所能,精益求精,而不是在此坐井觀天,妄議他人是非,行這等看不起女流之輩的事情?!?/p>
值房內,官員們聽完她的話,頓時噤若寒蟬,臊得滿臉通紅,不敢吭聲。
得知她來了,蕭檀急匆匆從改造的工具房里趕了出來。
“見過王妃。您可是有什么吩咐?”
看到蕭檀,棠云婋的語氣緩和了些:“蕭檀,九梔將她見到的那些船只武器大概畫了出來,我拿來給你看看,有沒有什么可以參考的地方。順便想再聊聊咱們的那些火器?!?/p>
蕭檀聽到這話,頓時大喜:“太好了,王妃快快請進,咱們細談。”
棠云婋點了點頭,懶得搭理那些官員,與蕭檀一同離去。
值房內鴉雀無聲。
過了許久,才有人抹了把冷汗,喃喃道:“怎么忘了北境王和鎮(zhèn)北大將軍都是婦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