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翊寧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他們當(dāng)時是一起死的,沒道理他能重生,晏逐星不能啊。
正是因為他和晏逐星都重生了,所以預(yù)言才會更改,國師才會說他這一世的命運被扭轉(zhuǎn)了吧?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下人前來通傳。
“啟稟王爺,令嘉縣主身邊的丫鬟求見?!?/p>
謝翊寧當(dāng)即直起了身子,讓他把人帶進(jìn)來。
九梔見到謝翊寧,把晏逐星的話原原本本轉(zhuǎn)達(dá)給了他。
謝翊寧沒有猶豫,直接讓停云拿著他的令牌去請季太醫(yī)。
想了想,他決定跟著九梔一塊去一趟晏宅。
如果不問出來,他今晚睡不著。
季太醫(yī)一臉幽怨地被請到了晏宅。
他本來進(jìn)太醫(yī)院按時點卯,沒事給貴人請個平安脈就行,結(jié)果現(xiàn)在硬是被永安王給弄成了全年無休。
一進(jìn)晏宅,瞧見晏逐星懷里抱著個孩子,謝翊寧還在一旁站著低頭和她說這些什么,這場景看起來溫馨又和諧,莫名地像極了一家三口。
季太醫(yī)嚇了一跳。
一段時間不見,兩人孩子都有了?
但忽然想起前幾日他才給晏逐星把了脈,那會還沒呢。
呸呸呸,他在胡思亂想什么。
“季太醫(yī),勞煩您給這孩子看看。”晏逐星將孩子交給他,把情況說了一下。
季太醫(yī)接過孩子,仔細(xì)檢查后,開口道:“縣主不必過憂。此兒確是早產(chǎn),先天之氣稍顯不足,體質(zhì)比足月兒略為羸弱些。眼下看來臟腑雖弱卻無大礙,氣息雖微但尚平穩(wěn),哭聲雖小亦有中氣。只需精心調(diào)養(yǎng),緩補元氣即可?!?/p>
有了他這番話,晏逐星放心多了。
她可不希望關(guān)月用命換回來的孩子就這樣沒了。
讓季太醫(yī)開了些溫補的方子后,晏逐星命人將他送走,隨后把孩子交給了奶娘。
見謝翊寧還沒離開,還是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她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開口:“王爺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謝翊寧張了張口,卻又沒想好該怎么說。
萬一他猜錯了,晏逐星沒有重生,聽到他說那些話會不會覺得他是個瘋子?
萬一晏逐星重生了,他貿(mào)然發(fā)問,會不會把她這段時間對他建立起來的信任給摧毀了?
謝翊寧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看著神色變化莫測的謝翊寧,晏逐星頓時緊張了起來。
“可是我大哥路上出什么事了?”她趕忙追問。
大哥回?fù)P州接爹娘二哥,王爺暗中還派了人跟著。
因此看見他臉色為難,她第一反應(yīng)就是家里人出事了。
“沒有。”謝翊寧趕忙否認(rèn)。
晏逐星松了一口氣,隨后更好奇了:“那王爺心神不寧是為了什么?”
謝翊寧想了想,決定豁出去了。
“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謝翊寧一句話就讓晏逐星聯(lián)想到了上輩子的事情。
她頓時緊張了起來,是永安王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他知道她重生了?
“王爺此話是何意?”晏逐星抿唇小聲詢問。
“本王曾做了一個夢,夢到你在戰(zhàn)場上殺敵,還替本王擋了一箭……”謝翊寧決定還是用忽悠父皇母后的那番話來試探她。
這樣進(jìn)可攻退可守。
她若不愿意承認(rèn),會否認(rèn)。
她若愿意承認(rèn),他們就可以相認(rèn)。
從今往后,世界上又多了一個可以和他共同分擔(dān)秘密的摯友。
晏逐星這下確定了。
謝翊寧懷疑她也重生了,所以才這么試探她。
那他對她也重生了一事會是什么想法?
他會不會把她囚禁起來,嚴(yán)刑拷打問出關(guān)于霍家軍的情報?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立刻就被她否認(rèn)了。
他對她的好,樁樁件件,歷歷在目,他怎么可能翻臉無情,做出這樣的事情。
她不能,也不該,將前世所見那些惡人的嘴臉與行徑套在永安王的身上。
若是放在從前,她定是半分也不會信他。
可如今不同了。
他們共同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情,她很清楚,他與那些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的王公貴胄截然不同。
他值得她信任。
想了想,她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決定賭一把。
她看著謝翊寧一字一句道:“真巧,我也和王爺做了一樣的夢?!?/p>
這句話一出,謝翊寧就明白了。
她也重生了。
兩人四目相對,一句話都沒說,又像說了千言萬語。
謝翊寧驀然綻開一抹笑:“夢里,多謝你?!?/p>
“不用謝,最后我不也沒救下王爺么。”晏逐星見他笑了,緊繃著的心弦也放松了,也跟著笑了起來。
“不,你救下了。如果沒有你為我擋的那一箭,就沒有現(xiàn)在的我?!敝x翊寧坦然地開口了。
“王爺……”見他挑明了說,晏逐星還是有些不太適應(yīng),有些不安地抬頭看著他。
“過去,真是辛苦你了?!彼斐鍪?,輕輕摸了摸晏逐星的腦袋。
一個小姑娘,孤身從京城趕到邊關(guān),千里迢迢,女扮男裝從軍,上陣殺敵,每一件事都需要付出超乎常人想象的努力和決心。
真是太辛苦了。
晏逐星渾身一僵,怎么都沒想到他會忽然冒出這么一句話。
這輕描淡寫的撫慰,猝不及防地撬開了她心底最深處的委屈。
毫無征兆的,眼眶驟然一熱。
她甚至沒來得及感知這份洶涌的情緒,滾燙的淚珠便已掙脫了束縛,無聲滑落。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神空茫,并未意識到自己落淚了。
直到一只溫?zé)岣稍锏氖?,帶著小心翼翼的力道,輕輕撫上她的臉頰。
謝翊寧的指腹帶著薄繭,動作卻極盡輕柔,如同擦拭一件稀世珍寶,緩緩拭去了她臉上的濕意。
晏逐星身子猛地一顫,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哭了。
“沒什么辛苦的?!彼乱庾R地偏開頭,臉上瞬間騰起一片火燒云般的紅暈,連耳根都染上了一抹紅色。
她慌亂地用手背將剩下的眼淚擦了干凈。
可是怎么擦,都擦不完。
她過去從不喊辛苦,是因為知道喊得再大聲,會心疼她的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了。
定遠(yuǎn)侯府的人,不是她的親人。
她能依靠的人,只有她自己。
謝翊寧擦拭眼淚的手頓時一僵。
啊啊啊啊啊啊,他剛剛在做什么!
這不是在輕薄小恩人么。
可他看到她哭,腦子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手就已經(jīng)伸出去替她擦掉眼淚了。
他只是不想看她哭。
她一哭,他心里就難受。
他總覺得,她就該像那最烈的驕陽,最自由的風(fēng),肆意地活著,縱情地笑著。
策馬揚鞭,無拘無束,明艷張揚,如鷹擊長空,暢游于浩蕩天地之間。
謝翊寧將帕子遞給了她。
他沒想到自己一句話竟然把她弄哭了。
愧疚,自責(zé),一瞬間涌上心頭。
怎么會不辛苦呢。
但他不愿看她繼續(xù)哭下去,因而飛快地轉(zhuǎn)移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