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快傳哀家懿旨,調動城中所有兵力去守城門?!?/p>
慌亂和惶恐讓人忘了頭痛,藺太后六神無主地從床榻上撐身坐起,仿若看到死亡就在前方,原本雍容紅潤的一張臉頓時慘白如紙,昔日的從容、尊貴和自負悉數沒了蹤影。
“立刻召集文武百官入宮議事!”
李公公明明聽到了藺太后的命令,腳步卻遲遲未能邁出。
兵力是可以調動的,可文武百官......
他苦著一張同樣慌亂無措的臉,尖細的嗓音發(fā)顫道:“朝中過半的大臣們都帶著自家府上的侍衛(wèi)去了城門,金吾衛(wèi)和黑甲衛(wèi)也有過半的人跟著去了。”
藺太后聽后松了半口氣。
“還是有忠于哀家的人?!?/p>
“甚好!無須哀家發(fā)話,便自告奮勇帶著人去守城了?!?/p>
李公公皺眉抿嘴,急聲道:“太后娘娘,這些大臣們正在城里鬧著要開城門迎拜國君呢!”
藺太后愕然地看著李公公,剛站起的身子因為打擊又摔坐回了床榻上。
“你,你說什么?”
李公公低著頭,帶著哭腔道:“太后娘娘,趁著此時還來得及,趕緊逃出宮吧?!?/p>
......
京城門外。
想要入城的百姓和商隊們或瑟瑟縮縮地躲到一旁,或趕著馬車繞道而行,暫且放棄了今日入城的打算,很怕仗一打起來,自己倒霉成了刀下魂。
李玄堯按兵不動,并命身后的將士們稍作休息。
等了片刻,只見京城內一顆信號彈從某處躥向半空之中。
唇線淺淺勾起,眉眼輕挑,是一切盡在掌握的泰然和從容。
又等了半個時辰,城門不攻而開。
只見朝中大臣們身著官服,紅的、藍的、綠的,陸續(xù)從城內走出,按照官階分列兩旁,朝著李玄堯行叩拜之禮。
黑甲衛(wèi)、金吾衛(wèi)、禁衛(wèi)軍也緊跟著出城,紛紛丟下手中兵器,自覺在朝中大臣后面跪成數排。
跪在最前面的幾個人皆是穆元雄的門生,其中一人五體投地,帶頭高唱。
“天命所歸,人心所向。”
“恭迎圣上,登臨九五!”
這一聲落,整齊而滂湃的聲浪卻隨即響起,帶著震天的聲勢,一波接著一波,從城門外傳至城門內,從城門內,順著那條朱雀大街一直傳至宮門前。
“恭迎圣上,登臨九五~”
“恭迎圣上......”
“恭迎......”
“......登臨九五......”
李玄堯就在文武百官以及京城百姓的高唱聲中,順著他們讓出的那條登帝之路,騎著馬,堂堂正正,不流一滴血,不殺一個人,姿態(tài)從容而威凜地回到他生活了二十多載的皇宮,以及未來數十年的家。
他心中百感交集,但更多的是遺憾。
遺憾此時此刻,他的小滿不在,不能與她共同走過這條等了許久的登帝之路。
那個曾經為了幫他守住皇位,不惜一切代價,帶兵殺入皇宮里的人,見過他的落魄、狼狽、不堪和絕望,更應該與他同享此時的欣悅。
待行至宮門前,便見南星和穆珩帶著以前東宮的黑甲衛(wèi)舊部,站在那里正候著他。
“恭迎圣上,登臨九五!”
南星下跪叩拜。
穆珩也緊隨其后,卻獨唱反調,“草民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p>
許久不見,一上來就這出兒,李玄堯忍俊不禁,看著穆珩眉眼挑起笑來。
“起來吧?!?/p>
沉冷的一聲后,視線轉向一旁,落在被黑甲衛(wèi)按在地上的藺太后和李公公。
南星道:“這老妖婆要趁亂逃離皇宮,幸得穆大公子料事如神,才沒能讓她逃了?!?/p>
藺太后抬眸看向李玄堯,憤怒混著不甘在她眼底燃燒。
可就算是不甘又能如何?
大勢已定,藺太后也只能干瞪眼,沖著李玄堯淬口吐沫。
異瞳半垂,目光鋒銳且冷傲地睥睨著藺太后,輕飄飄的一撇,滿是輕蔑不屑之意。
“打入兵部大牢,待登基大典那日,火燒祭天,以平民怨。”
**
李玄堯重奪帝位,比江箐珂預想得還要順利、還要快。
這人才離開西延二十幾日,京城那邊便送來了聘禮和成婚圣旨。
七日后,江箐珂便要跟著迎親的儀仗隊伍,離開西延,趕赴京城與李玄堯大婚。
得知自己的主子終于熬出了頭兒,曹公公高興得都抹起了眼淚。
他自己對著天空又哭又笑道:“皇后娘娘,您盡可安心了,這下啊,穩(wěn)了。奴才答應您的,也算做到了一半?!?/p>
對于曹公公來說,李玄堯可謂是三喜臨門。
登帝,成婚,生子。
這幾日他可是忙得不亦樂乎。
大婚當日亦是江箐珂的封后大典,以前在東宮時給她做的冊封禮服一直未動,這次竟然也一同送了過來。
衣服明顯是李玄堯命人改過的,可江箐珂這幾日肚子又大了些,曹公公急匆匆地又讓府上的繡娘臨時給改了幾針。
一切準備就緒,明日天一亮,江箐珂便要起程離開了。
可這些日子,她連江止的面兒都沒見到幾次。
想著明天就要走了,總是要當面打聲招呼的。
是日夜里,聽到下人說江止已回到府上,江箐珂便獨自來到了江止的房門外。
屋內連盞燈都沒點,黑漆漆的,也沒個動靜。
但江箐珂知曉江止就在里面。
輕叩了幾聲門,屋內沒有任何回應。
她便站在門前,柔聲同江止告別。
“阿兄,我明早就走了。”
“李玄堯為了履行跟白隱的約定,讓我把江箐瑤也帶去京城,張氏惦記江昱,決定留在西延,開始替他張羅婚事?!?/p>
“我另外又雇了個管家,人看起來憨厚又勤快,但阿兄若是日后覺得不妥,換了便是?!?/p>
“府上大大小小的事物我暫時交給二房姨娘代管了,阿兄有時間也記得查查賬目?!?/p>
“西延春冬寒涼,我和喜晴這些日子又給你做了護膝和鞋墊,就放在我屋子里,需要時你自己去拿?!?/p>
說到此處,喉嚨有些發(fā)緊,逼得人停下了話語。
咽了咽沖上來的淚意,江箐珂嘆了口氣,忍不住哽咽。
“謝謝阿兄這么多年的陪伴,兒時若是沒有你,滿滿都不知會活成什么樣子。”
“仔細想來,正是因為有阿兄在,我才敢肆無忌憚地任性蠻橫?!?/p>
“無論滿滿去了哪里,以后成為什么人,都不會忘記阿兄,更不會忘記跟阿兄這么多年的情義?!?/p>
“我走后,阿兄自己要好好的?!?/p>
“滿滿會想你的?!?/p>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江箐珂轉身離去。
待邁了幾步,身后傳來房門開啟的聲響,緊接著便是江止的那聲“江箐珂”。
在江箐珂轉身欲要回頭時,江止幾個箭步上前,從身后緊緊抱住了她。
“該謝的人是阿兄。”
“老子本該孤零零活的那些年,卻都被你填得滿滿的。”
溫軟混著咸濕緊貼在她的側頸上,在小心翼翼卻又輕顫的輕吻間,江止顫聲道:“滿滿,阿兄怎么就把你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