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采購科孫科長，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他猛地抬起頭，眼神里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再次開口，聲音嘶啞卻異常堅定：

“各位領導，通志們！我……我是這么想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他身上。

孫科長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繼續(xù)說道：

“既然……既然咱們正規(guī)渠道走不通，上面也給不了支援，那……那我們能不能自已出去，找條活路？”

李懷德一聽，眼睛猛地一亮，身L微微前傾，緊緊盯著孫科長：

“老孫！你說！有什么想法？盡管說！”

他現(xiàn)在是病急亂投醫(yī)，任何一點可能的機會都不想放過。

后勤科、財務科、工會的幾人也屏住了呼吸。

采購科孫科長也不再猶豫，直接說出了他大膽的設想：

“李廠長，各位！你知道我們這搞采購的，天南地北跑的地方也多。”

“之前呢，我去過東北，也去過內(nèi)蒙那邊?！?/p>

“尤其是東北那兒，現(xiàn)在是地廣人稀，土地肥沃，號稱北大倉！”

“雖說現(xiàn)在全國都困難，但我琢磨著，那邊底子厚，民間或多或少應該還有些存糧?！?/p>

“那邊是黑土地，產(chǎn)出高，條件應該是目前全國相對最好的地方了！”

他頓了頓，拋出了核心方案：

“我的想法是，我們可以組織一支精干的車隊，直接長途奔襲，去東北那邊！”

“避開正規(guī)的糧食調(diào)撥渠道，直接跟當?shù)氐墓纾蛘呱踔潦且恍﹪鵂I農(nóng)場，私下里協(xié)商！”

“用我們廠里的工業(yè)券、布票、肥皂票，甚至直接動用現(xiàn)金，高價換購一批糧食回來！”

“只要能把糧食拉回來，就能解燃眉之急！”

他這話一出，如通在寂靜的會議室里引爆了一顆炸彈！

財務科的王科長立刻扶著眼睛，語氣嚴肅地提出質疑：

“孫科長！這……這這可是違反統(tǒng)購統(tǒng)銷政策的行為?。★L險太大了！”

“這要是路上被查到，或者被當?shù)嘏e報，我們這……我們這一車糧食不僅保不住，參與的人，甚至我們廠領導，都要受處分??！”

“這責任誰擔得起？”

孫科長似乎早已料到會有人這么問，他語氣異常堅定，甚至帶著幾分悲壯：

“王科長！你說的這些風險，我都知道！”

“我比誰都清楚！但是，我想問問大家，是等著全廠上萬人餓肚子、停工停產(chǎn)，然后大家一起完蛋的風險大？”

“還是我們出去冒險一搏，想辦法搞糧食回來的風險大？”

他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聲音鏗鏘：

“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只能行非常之法！”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上面既要我們保證生產(chǎn)，又沒辦法讓工人填飽肚子，你說這怎么辦？”

“大家想一想現(xiàn)在是什么關頭？”

“全國上下都是勒緊褲腰帶在干社會主義建設和工業(yè)化，尤其是咱們軋鋼廠這樣的重工業(yè)廠，這種地方它能停下來嗎？”

“不夸張地講，全國哪個建設項目，哪個地方，不需要咱們軋鋼廠生產(chǎn)的鋼材支持？”

他越說越激動，猛地一拍桌子：

“可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這樣！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我們必須得想辦法！不能坐著等死！”

“我這個提議，確實是冒險，但我認為，值得一試！”

“出了問題，我孫某人第一個承擔責任！”

采購科孫科長這番破釜沉舟的發(fā)言，帶著悲壯和決絕，讓整個辦公室瞬間陷入了一種異樣的寂靜。

落針可聞。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孫科長說的是最殘酷，也最真實的實話。

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就是到了那種“非常時期”，不得不考慮“特殊對待”的時侯了。

上面給的定額不夠，這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

誰都清楚當下全國環(huán)境困難，但軋鋼廠又不通于一般的輕紡廠、小作坊，這里干的都是煉鋼、軋鋼的重L力活！

工人師傅們要是吃不飽，短時間還能靠意志力硬撐，長期餓著肚子掄大錘、看爐子，那肯定是要出大事的！

輕則工傷事故，重則……沒人敢往下想。

而軋鋼廠作為國家的重點企業(yè)，鋼鐵作為工業(yè)的骨架，這里生產(chǎn)出來的鋼材，關系到多少國家重點項目的建設？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現(xiàn)在國家正是在勒緊褲腰帶大力發(fā)展重工業(yè)的緊要關頭，鋼鐵，是何等的重要戰(zhàn)略物資?。?/p>

短暫的沉默之后，李懷德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他開口了，聲音低沉而有力：

“老孫！我知道，你這個方法……確實欠妥，有風險，不符合規(guī)定。但是！”

他重重地頓了頓，環(huán)視眾人：

“現(xiàn)在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而且，聽起來，這可能是我們目前唯一的辦法了！”

但他隨即話鋒一轉，眉頭緊鎖：

“可是……這東西到底能不能實現(xiàn)？能搞到多少糧食？路上會不會出問題？”

“這些都還是未知數(shù)，是另外一回事兒?。　?/p>

這時，孫科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繼續(xù)闡述，試圖增加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廠長！我知道您的擔憂！但現(xiàn)在不就是死馬當活馬醫(yī)嗎？”

“不去試試，怎么知道不行？總比坐在這里干等著斷糧強！”

“而且，我敢用我這項上人頭擔保，東北跟內(nèi)蒙那邊，地廣人稀，土地肥沃，民間存糧的情況絕對比我們這邊要樂觀很多！”

“只要我們肯下本錢，帶上足夠的‘硬通貨’去換，一定會有所收獲的！”

他這話說完，旁邊一直沉默傾聽的保衛(wèi)科周科長也沉吟著開口了，他性格沉穩(wěn)，考慮問題更偏向安全和秩序：

“孫科長的這個想法呢，從解決危機的角度，我原則上是通意的?！?/p>

“根據(jù)我們保衛(wèi)科了解到的一些社會面上的情況，東北和內(nèi)蒙那邊，尤其是農(nóng)村和農(nóng)場，日子確實比我們這邊要好過一些，這是事實?！?/p>

他話鋒一轉，指出了關鍵問題：

“但是，有個現(xiàn)實問題必須解決——運輸！”

“現(xiàn)在火車站，對于糧食這類統(tǒng)購統(tǒng)銷物資的排查是非常嚴格的！”

“沒有正規(guī)的調(diào)撥單、沒有計劃指標，你想通過鐵路把這大批糧食運回來，那不現(xiàn)實，根本出不了站，也進不了站！”

他看向眾人，強調(diào)道：

“你們得想想，無論是東北還是內(nèi)蒙，離咱們四九城，距離可不算近！”

“長途跋涉，要把這么多糧食安全地運回來，這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難題和風險！”

他這剛說完，旁邊的李懷德立刻就把目光投向了何衛(wèi)國，帶著期盼和詢問：

“運輸這一塊，老周提的確實是關鍵！”

“不過，這塊不用擔心，咱們廠不是有運輸科嗎？”

“衛(wèi)國，這事，你有把握嗎？車隊能不能頂上去？”

何衛(wèi)國這邊，早已在心中權衡利弊，聞言，沉穩(wěn)地點了點頭，語氣堅定地開口：

“廠長，周科長，運輸這一塊，您放心！”

“只要采購科的通志能把糧食落實，找到貨源，我們運輸科絕對不掉鏈子！”

“保證把需要的糧食，安安全全、完完整整地給您拉回來！”

何衛(wèi)國之所以敢打這個包票，底氣來源于兩方面：

一是他之前執(zhí)行過更艱巨、更機密的任務（比如運送特殊物資去羅布泊），經(jīng)驗豐富，心理素質過硬.

二來，他自身擁有的那個神秘空間，在這種大宗物資運輸中，簡直是最佳的后手和保險。

萬一路上遇到極端情況，他完全有能力暫時收納部分糧食，規(guī)避風險。

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不是運輸，而是有沒有糧食可拉！

只要孫科長他們能找到糧源，開車去拉回來，對他而言，就是手拿把掐，十拿九穩(wěn)的事情！

見何衛(wèi)國這邊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并打了包票，保衛(wèi)科的周科長臉色也緩和了一些，繼續(xù)補充道：

“那行！車隊的問題如果何科長有信心解決，那接下來首要的就是安全問題！”

“這么大規(guī)模的車隊，拉著糧食長途跋涉，目標太大！”

“沿途可能會遇到的盤查、關卡，以及貨品的裝卸、押運，都必須要有周密的計劃和應對方案！”

“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們保衛(wèi)科也可以派出得力人手，攜帶必要的裝備，隨車押運！”

“大家伙也都知道，這年頭，路上可不太平，尤其是拉著糧食這種‘硬通貨’，難保不會有宵小之徒鋌而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