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小院主院書房中,聘用陳小富為結廬書院和文昌學宮監(jiān)院一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接下來便是茶話會了。
無非就是這些好奇的老寶寶們問起陳小富在臨安的那十七年。
也或者就是議論起監(jiān)察院這個把月所做的那些事的對與錯。
其間,李鳳梧和王多余一直在一旁安靜的聽著。
這兩個少年沒有說一個字,卻將所有話一字不落的聽到了耳朵里。
另外還有一個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的人。
他便是陳小富的準岳父安旭!
這位前朝探花當朝禮部侍郎似乎謹守著一個禮字,對于自己的準女婿說的某些話他沒有反駁亦沒有迎合,他有著自己的觀點,只不過這時候并沒有必要表露出來。
有些話是翁婿二人時候可以說的。
多一個外人也不行。
不過對于這個準女婿能成為文昌學宮和結廬書院這兩大學院的監(jiān)院,安旭的那張消瘦的臉上還是很有光的——
安府,乃是大周朝極為有名的書香門第!
他的父親安經(jīng)緯官至文淵閣大學士,而今乃大周王朝五位大儒之一!
他的女兒安小薇有著帝京第一才女的名頭。
在知道陳小富這個開陽神將的私生子是大字不識幾個的白癡的時候,安旭和夫人差點沒懸梁自盡!
這對于極為看重門第的安旭而言,無疑是對他最大的羞辱,亦是最大的打擊。
他不明白父親為什么會同意這門婚事并立了那一份婚書。
他覺得父親是老糊涂了!
是將女兒的幸福活生生給葬送。
那些年他過得很郁結,直到女兒去了臨安,直到臨安又有了陳小富的消息傳來。
初時他自然是不相信的,只以為是陳臨淵回到了臨安給陳小富造的勢。
可當女皇陛下新立監(jiān)察院并任命陳小富為監(jiān)察院御史這一旨意下來……他才相信那些消息都是真的!
那個昔日帶給了他無盡痛苦的準女婿他來到了帝京,他竟然就這樣強勢的崛起!
以摧枯拉朽之勢狠狠的打擊了左相府,這令安旭又很是擔心了一陣子。
卻不料最終左相府低下了頭,這個準女婿似乎贏了,似乎真成了眾人口中的帝京新貴。
今兒個安旭前來花溪小院是想要問問陳小富什么時間去安府團聚一番,卻不料又在花溪小院的門口看見了那令他震驚的一幕。
這也是他這個準岳父第一次見識到陳小富的才華——
曾經(jīng)女兒有說過陳小富吟詩作對的事,說的眉飛色舞,但安旭并不相信。
現(xiàn)在他信了。
這老丈人看女婿也越看越喜歡,他很想這些外人盡快離去,但守禮的他依舊帶著微笑按捺著性子在認真的聽著。
禮部尚書姚唐總算是暖和了,他竟然脫下了鞋子放在了碳爐旁烤著:
“小陳大人啊,監(jiān)察院查抄了那么些貪官,都說你沒有上繳給戶部,你倒是從指縫里漏那么丁點給禮部??!”
陳小富咧嘴一笑:“姚大人啊,你覺得我敢將罰沒的銀子給獨吞了么?”
“皇上雖說她被下面的大臣蒙蔽了眼睛……你當她真啥也不知道???”
姚唐一愣:“銀子皇上收去了?”
陳小富雙手一攤:“是啊,查抄那些官員家產(chǎn)的時候魏公公可都在場,即便魏公公不在場我也不敢動一文錢的臟銀啊!”
京兆府尹左丘雄笑著插了一嘴:“姚大人啊,你禮部是窮,可咱們這位女皇陛下內(nèi)帑也比臉還要干凈啊!”
姚唐苦笑搖頭:“也不知道大周的這近十七里,那么多羊貢獻的羊毛都落在了誰的手上了?!?/p>
這話聽在李向川的耳朵里有些難受。
他的父親是戶部尚書,掌管著一國之錢糧!
而今朝廷連官員的俸祿都在拖欠,這說起來也是戶部尚書的失職。
可父親對此亦無可奈何。
“哎,”李向川一聲嘆息:“其實在十年前大周的國庫就開始空虛,只是這五年里空虛的速度變得更快了一些?!?/p>
“南方有水災,北方有雪災,東邊時不時還有旱災……這些年大周朝很不安寧?!?/p>
“按家父所言,這賑災啊,下面報上來多少損失內(nèi)閣皆會批復,呈到陛下的面前,陛下也大筆一揮就是一個準字……”
“倒不是說賑災不對,而是這里面的貓膩其實誰都知道。”
“以前有內(nèi)務司,各地的災情究竟怎樣內(nèi)務司都會有單獨的呈報,皇上會以內(nèi)務司的呈報為標準實施賑災計劃,地方的官員有內(nèi)務司盯著輕易也不敢亂動賑災糧餉?!?/p>
“陳朝同樣有災情發(fā)生,但地方的官員絕不敢如現(xiàn)在這樣明目張膽的虛報?!?/p>
“被內(nèi)務司給查出那是要掉腦袋的!”
“現(xiàn)在內(nèi)務司名存實亡,老鬼也被陛下禁足在棺材里……這些官員們就無法無天了,一個個甚至巴不得治下發(fā)生大的災情?!?/p>
“你們瞧瞧每年災情之后送到宮里的奏折,除了歌頌陛下圣明之外,便是那些官員們?yōu)橘c災做出的巨大貢獻!”
“說什么救助了多少災民,說什么減少了多少損失,說什么災后的重建地方的官員們?nèi)绾螏椭蜗碌陌傩斩蛇^饑荒等等。”
“那呈報寫的叫一個花團錦簇,陛下看了也高興啊,可實則呢……”
李向川擺了擺手又是一嘆:“苦了百姓養(yǎng)肥了一堆的碩鼠,要說這最大的一只碩鼠……”
他閉上了嘴。
所有人都看向了陳小富。
陳小富摸了摸鼻子,“現(xiàn)在可別指望我去剁了最大的那只碩鼠!”
姚唐俯身:“留著干啥?”
“陛下說先留著,至于留著干啥我就不知道了。”
這個話題有些敏感,在那棵樹沒有徹底倒下之前還是少說為宜。
姚唐沉吟三息,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轉移了話題:“我說,小陳大人,你的字我肯定是買不起的,可我又很喜歡你的字……”
“你看,這時候左右有空,不如你再寫一副字送給我,如何?”
安旭看向了姚唐。
姚唐可憐巴巴的看著陳小富。
陳小富搖頭一笑,他當然知道姚唐求字的目的,不過他也沒有拒絕。
這位禮部尚書看上去實在太窮了。
不妨就送他一副字讓他拿去換一筆銀子。
陳小富一撩衣袖:“行!”
姚唐歡喜起身,光著腳就來到了書案前,“我來給小陳大人磨墨!”
一紙鋪在了書案上。
一硯臺墨香飄來。
所有人這一刻都站了起來!
畢竟是如此近距離的看陳小富寫一副字!
尤其是秦書遠和邰正弘二人,更是期待著這位比大儒還厲害的少年的字會有多漂亮——
對于讀書人而言,字,就是臉面。
所以讀書人詩詞可以寫的很一般,但字一定差不到哪里去。
陳小富的詩詞幾乎可以說天下難逢敵手了,那么他的字,定會極為出彩!
安旭也是這么想的。
所有人站在了陳小富兩側,視線皆落在了那張紙上。
陳小富老神在在,捉筆,
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