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
車廂內(nèi)那令人窒息的恭敬氣氛,才緩緩消散。
龔天明拿著手機,卻沒有立刻放下。
他下意識地,用另一只手擦了擦額角。
那里,不知何時,竟?jié)B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諂媚恭敬的笑容,緩緩斂去。
即便是隔著電話線,那位“湯叔”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威壓,也讓他感到一陣心悸。
“龔董,您……”
旁邊的謝君怡,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臉色。
“要不……我們先回酒店休息?”
龔天明輕輕搖了搖頭,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重新恢復了冰冷的平靜。
他將擦過汗的絲巾,慢條斯理地疊好,放回西裝內(nèi)口袋。
“不急?!?/p>
他整了整領帶,語氣淡漠。
“先去見一個……老朋友?!?/p>
……
二十分鐘后。
長水市新城國際大廈,頂樓,天臺。
呼——
四十多層樓高的狂風,卷起尖銳的呼嘯聲,刮得人臉頰生疼。
“啊……啊啊?。?!”
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正被兩個黑衣壯漢死死地按在天臺的邊緣。
他的上半身,已經(jīng)完全懸空。
只要那兩道鐵鉗般的大手稍微一松,他就會像一塊石頭,瞬間墜入下方那車水馬龍的鋼鐵叢林!
“不要,不要殺我!龔哥!”
男人涕淚橫流,褲襠處一片濕濡,散發(fā)出難聞的騷臭。
他正是劉記餐飲的大股東,劉廣水。
此刻,他哪里還有半分平日里當老板的威風。
五官扭曲,聲嘶力竭,嚇得幾乎魂飛魄散……
龔天明就站在他身后不遠處,背對著他,遠眺這座城市的天際。
他輕輕瞇眼,沒有回頭,如享受一般任著對方嘶嚎。
謝君怡踩著高跟鞋,優(yōu)雅地走到劉廣水面前,將一份紙質(zhì)文件遞到了他眼前。
“劉老板?!?/p>
她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飄忽,卻依舊帶著職業(yè)化的微笑。
“龔董說了,只要您把這份餐飲公司的股權轉讓協(xié)議簽了,一切都好說?!?/p>
“這是筆,您自已拿著簽?!?/p>
劉廣水驚恐地向下瞥了一眼。
那離地百米的高度,讓他瞬間頭暈目眩,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我簽!我簽!”
他哭喊著,哆哆嗦嗦地接過筆。
甚至沒看合同上的內(nèi)容,劉廣水就在那懸空的文件上,瘋狂地劃下了自已的名字。
謝君怡立刻收好,仔細地看了一遍,確認無誤后才朝老板點頭。
龔天明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細長的雪茄,身旁的謝君怡立刻上前,為他點燃。
青白色的煙霧,在狂風中被瞬間撕碎。
“早點簽,不就好了嗎?”
龔天明吸了一口雪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聊天。
“費這么大勁干嘛呢?!?/p>
說完,他轉身,朝著通往樓下的鐵門走去。
“龔哥!龔董!你放了我吧!”
劉廣水看到他要走,徹底崩潰了。
“我把你弟弟的事情說出去,也是逼不得已啊!”
“那個姓蘇的小子,他有軍方背景!我……我如果不說,我的店就完了!我全家都完了??!”
龔天明走到鐵門前,腳步頓了頓。
他沒有回頭,只是側過臉,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嗯,我明白的?!?/p>
他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
“在對方那番背景面前,你作為商人,棄車保帥,也是一種理性的選擇……我尊重你的選擇?!?/p>
劉廣水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劫后余生的狂喜。
但龔天明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如墜冰窟。
“不過……”
“我還是很生氣。”
說完。
他對著那兩個按著劉廣水的黑衣壯漢,輕輕抬起手,做了一個向下切的動作。
那兩個壯漢心領神會。
他們對視一眼,臉上露出了麻木而殘忍的笑容。
然后。
猛地松手!
“不——!”
劉廣水肥胖的身體,瞬間失去了支撐!
一道凄厲到變調(diào)的慘叫聲,劃破夜空,隨即被狂風吞沒,急劇地向著地面墜落……
幾秒鐘后。
“砰?。。 ?/p>
一聲沉悶至極的巨響,從百米之下的街道傳來。
仿佛一個裝滿水的巨大麻袋,被狠狠地摔在了水泥地上。
做完這一切。
那兩個黑衣壯,漢面無表情地脫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小心翼翼地放進謝君怡早就準備好的塑料封口袋里。
仿佛剛才只是丟了一袋垃圾。
一行人,沉默地跟上龔天明的腳步,消失在天臺的入口。
……
與此同時。
國防科技大學。
新訓的第二周,開始了。
相比于第一周的“地獄模式”,學員們已經(jīng)漸漸適應了這種高強度的節(jié)奏。
哀嚎聲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整齊劃一的口號,和愈發(fā)堅毅的眼神。
蘇誠,也在不知不覺間放松了警惕。
他繼續(xù)自已的中庸之道:
不去刻意追求極致,安安穩(wěn)穩(wěn)地當個“第二名”,然后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將自身兩魂融合這個秘密,和體質(zhì)變化的詭異來由,都藏起來。
另一邊,蘇誠也十分適應軍校的日常。
他和王大力、陳浩的關系越來越緊密,與班里的其他同學,甚至新訓班長馬立偉也熟悉起來。
一切,都在朝著一個普通而又平淡的軍校生活方向發(fā)展。
……
周二下午。
最后一項訓練科目,400米障礙跑。
矮墻、高板、獨木橋、低樁網(wǎng)……
對于普通新兵來說,這是一項極度考驗體能、速度和協(xié)調(diào)性的綜合項目。
但對于蘇誠來說,這簡直比飯后散步還要輕松。
“預備——”
“跑!”
隨著教官一聲令下,蘇誠像往常一樣,沖了出去。
他完美地控制著自已的速度和節(jié)奏,既不過分突出,也絕不落后。
翻越高板時,他故意多用了一秒。
穿過低樁網(wǎng)時,他故意讓自已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
他牢牢地跟在第一名的身后,保持著一個身位的距離。
一切盡在掌控。
就在沖過最后一個障礙——五步樁時,蘇誠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操場邊緣的兩個熟悉身影。
是王擎蒼校長!
而在校長的身邊,站著一個穿著大學后勤工作服的女人。
是趙師娘!
她換上了一身干凈整潔的工作服,頭發(fā)也打理得整整齊齊。
雖然臉上的淤青還未完全消退,但她的腰桿挺得筆直,臉上帶著一絲拘謹,卻又安心的笑容。
她正在和王校長說著什么,不時地點著頭。
蘇誠心中的最后一塊石頭,終于落地。
看來,學校那邊已經(jīng)把趙師娘的工作安排妥當了。
真好。
一股由衷的欣慰和輕松,瞬間涌遍全身。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就是這一瞬間的失神。
當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從“控分”這件事上移開時。
那具與軍魂融合,早已把訓練錘煉成本能反應的身體,接管了這一切!
沒有了刻意的壓制!
沒有了思想的束縛!
它就像一頭掙脫了所有枷鎖的猛虎,爆發(fā)出最原始、最恐怖的力量!
嗖——!
蘇誠只感覺腳下一蹬,眼前的景象瞬間開始飛速倒退!
他甚至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身體已經(jīng)化作一道殘影,閃電般地沖過了終點線!
他沖過終點,緩緩停下腳步,習慣性地回頭,想看看第二名到了哪里。
然而……
身后,空無一人。
跑道上,其他學員還在奮力地沖刺著最后一個障礙。
最快的那個人,離他至少還有七八十米的距離!
整個訓練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
正在計時的教官,呆呆地看著手里的秒表。
旁邊休息的學員,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剛剛還在談笑風生的新訓班長,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臥槽……”
幾秒鐘后,王大力和陳浩最先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沖了上去。
“誠哥!你……你沒事吧?”
他們沒有歡呼,沒有慶祝。
反而是一臉驚恐,上手就來扒拉蘇誠的眼睛,摸他的額頭。
“你磕藥了?!”陳浩的聲音都在發(fā)抖。
“怎么了,你們?”
蘇誠被他們搞得一頭霧水,一臉無辜。
他還沒反應過來。
“你自已看!”
王大力顫抖著手指,指向終點線旁邊,那個巨大的電子計時顯示屏。
蘇誠疑惑地轉過頭。
下一秒。
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只見那鮮紅的電子數(shù)字,清晰地顯示著——
第一名:蘇誠。
成績:1分11秒?!
而在他的成績下方,是之前由一位大四特戰(zhàn)系學長保持的,塵封了三年的校記錄——1分26秒!
足足……快了15秒!
這已經(jīng)不是破紀錄了!
這是神跡!
要知道,在400米障礙跑這個項目里,每快一秒,都是對人類極限的挑戰(zhàn)!
而蘇誠這個成績……
幾乎相當于在短短400米的距離里,把第二名給套圈了!
蘇誠的腦子里“嗡”的一聲。
只見操場上,同學們紛紛投來如同看待牲口的震驚目光,
還有那些眼冒精光,仿佛尋到寶貝,只差現(xiàn)場流口水的班長、隊干部們,紛紛跑來……
蘇誠默默搖頭,再次望著自已跑出的刺眼數(shù)字,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完了。
這下,玩脫了。
怎么解釋呢……